明明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語調,瞳仁中卻夾雜著謹慎和沉穩,葉麒直視這目光炯炯,不由愣了愣。
這姑娘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不襯外貌年齡的違和點,偏偏這種格格不入並不會令人反感,反而會不自禁勾起對她的好奇心,以及……一點點沒由來的信任感。
哪怕這世道人心隔肚皮,但還有那麼一種人,你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壞人。
葉麒鬆了手,配合的挪後一小步,示意長陵請便。
隻見她慢慢抽出刀來,將鋒刃對上門縫往外一送,“喀嚓”一聲極輕的裂響,鎖頭被勾魄刀削斷,下一刻,木門驟然推開一道口子,勾魄刀刃探出,穩穩當當的截住了鎖頭與地板的親密接觸。
葉麒嘖嘖稱歎道:“想不到姑娘竟是專業的開鎖戶。”
長陵無視他,將手中的刀和鎖扔了回去,葉麒一把接過,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將斷鎖掛回去,見長陵徑自的朝外踱去,連忙跟上。
這兩人雖是話不投機,出了門反而默契起來,從藏書閣順著階梯一路往下,每到一個樓層分開探查,查無所獲後又碰頭繼續向下,明明兩人四條腿健步如飛,但整個過程誰都沒有弄出一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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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了三層,不是擺書的就是放雜物的,長陵不由心中打鼓——這地方真的是用來關人的?若不是,好端端的這寺裡的和尚何必在藏書閣內刷上火油,就不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引火燒身了?
思付間,兩人穿過走廊,光線徒然亮了些許,葉麒快她一步,在前頭階梯轉角處停下,矮下身,慢慢探出腦袋。
下邊是個挑高的殿宇,壁上燭光搖曳,殿中央供奉著一尊巨大的盧舍那佛,佛身漆的金光閃閃,乃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唯我獨尊的神態。
佛像前擺著五個蒲團,蒲墊上,正有五個高僧盤膝而坐——那五人之中以一人為首,其他四人分坐在側,一個接一個的以掌心抵背,閉目運氣,不知在修煉什麼功法。
“這是四象陣法……”長陵突然幾不可聞道。
葉麒乍一聽長陵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回過頭瞪向她,長陵鎮定地蹲下身,“他們正修煉到太虛之期,正是閉氣凝神的時候,這一點耳語之音是聽不到的。”
葉麒回過頭,發現這幾個高僧全然沒有受到乾擾,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怎麼看出他們煉到太虛期了?”
“四象元靈陣共有九重期,每一個時期都有不同的坐位還有修習之法,”長陵解釋道:“太虛期是第七重,隻有再渡過清靈期與大乘期,才能算是修煉完成。”
葉麒一時露出驚詫之色,“四象陣是和尚練的功法,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以前……”長陵卡殼了一下,“……見過。”
她硬生生的把“練”字掰成了“見”字。
好在葉麒沒有繼續追問,重新把注意落回那幾位高僧身上,“照你這樣說,我們現在直接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他們也不會察覺咯?”
“他們隻是入境,又不是歸天了。”
“也是……這可就難辦咯。”葉麒伸手指向佛像側麵的樓道,“若這大乘塔真有重犯之處,我想……多半就是在那邊地窖裡吧。”
長陵放眼望去,隱約可見樓道階梯是朝下,確像關人之處,她眸光一閃:“好辦,一會兒我上去給坐最後的那和尚來一掌,他們受傷之後必要先調息方能自保,待那時你我再下去查探,如此,也更穩妥些。”
葉麒見長陵就要起身,一把將她拉回身,“他們要是經受你一掌,會如何?”
長陵輕描淡寫道:“死不了,至多也就損失一半內力,再練個十幾年不都回來了。”
葉麒:“……”
這幾位老人家看上去沒有八十歲也有七十了,等他們再造十幾年內力,這輩子也都過的八九不離十了吧?
“不好不好,背後傷人……也忒不講道義了,你且等一等,讓我想想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長陵回頭瞥了他一眼,“你的同伴被這些人下了藥戴了銬半死不活的關在洞裡,這檔口你還顧得上什麼江湖道義?”
“唉,講道義如果還要揆時度勢的,那還能叫道義嘛……”
這隻是葉麒隨口的一聲嘀咕,卻讓長陵心口打了個突。
十七歲的越長陵以為隻要足夠強大,就可以不懼任何的明槍暗箭,那時的她比眼前這位公子哥還小了幾歲,也曾以由義為榮,背義為辱——
長陵難得沒有反駁,葉麒思忖片刻,問:“這個陣還要修多久?”
“不好說,快則幾個時辰,慢的話十天半月也不是沒有可能。”
“十半個月?”葉麒吃驚地眨眨眼,“就這麼坐著,不吃不喝不睡,這是修煉還是修仙啊?”
“噢。”長陵見怪不怪道:“當然會休息,也會吃飯。”
葉麒輕輕哇了一聲,“所以說他們想停就能停,停了之後還能繼續?”
長陵遞出一個“這麼白癡的問題我拒絕回答”的眼神,葉麒渾然不覺,又道:“這陣法如此厲害,也不知這陣耍起來會是個什麼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