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付流景連同沈曜布下的完美一局。
葉麒趕到宴客廳時,西夏天心派“掌門人”霍登仰麵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動彈不得。
廳內東夏、西夏各站一撥,手中的兵器已經亮了出來,看上去隨時都要大打出手。
天心派的風長老一看小侯爺回來,立馬嚷道:“你們東夏人為損我西夏武林元氣,居然連同侯府做出如此下三濫的事,今日我天心派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話音一落,風長老手中拂塵便往對桌揮去,在場眾人下意識避開,卻見那拂塵上的白絲倏忽之間脫柄而出,宛若梨花尖針,堪堪隻往賀侯方向撲襲而去。
不等有人驚呼出聲,拂塵絲兒劈裡啪啦的打在小侯爺身上,然後軟趴趴的落在地上。
葉麒站在原地沒動,看風長老一臉的“這不可能”,隨手撚起一根身上的白毛,晃了晃,“風長老,方才開宴前我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拂塵,這才讓管事的悄悄的給您換了個新的,大抵不如您原來的好使,對不住了啊。”
“風長老!”路天闌覺出不對,“方才你是打算對我們小侯爺下手麼?”
風長老將空棍一擲,“是又如何?我們天心派此次前來,本是聽聞賀侯驅走雁北韃子,敬重他的忠義,這才來東夏以武會友,想不到……你們居然在飲食之中下毒……此等敗類,實在是武林之恥,死不足惜!”
其餘幾個西夏的掌門人聞言,皆是麵有慍色,葉麒上前一步道:“幾位掌門你們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如果沒有,不必聽這位風長老危言聳聽。”
風長老指著地上的霍登:“我掌門人喝了酒後就變成如此模樣,這你要如何解釋?”
在場的西夏掌門人倏然臉色一變。
“喔?”葉麒攏著袖子走上前去,“您剛才說,霍掌門喝了什麼?”
“我說的是酒……”
“可是今日席上,本侯並未給諸位準備美酒,那酒壺中盛的是冰鎮的雪梨汁,風長老沒有喝出來麼?”葉麒森然一笑,“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沒有喝呢?”
長陵從小侯爺的“閨房”出來時,稍微繞了點路才摸索到了通往宴廳的廊道。
廳內燈火通明,門外沒見看守,大概都在忙著互相喂板子。
她竄上屋簷,聽到裡麵傳來路天闌大驚小怪的吼叫聲:“他們不是天心派的?那是哪裡的狗雜種?”
葉麒道:“天心派在來東夏的路上遇襲受傷,早已打道回府,三位長老看去身體康健,不知是七殺堂座下幾佬,今日進了我東麒侯府,可有打算活著出去?”
這話音方落,頓時傳出一陣打鬥之聲,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副什麼光景——長陵歎了口氣,心道:“原來他早就識破了七殺堂的陰謀。”
她在屋中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葉麒回來,唯恐七殺堂又使出什麼幺蛾子了,這才溜出來瞅一眼,眼見這小侯爺耍的正歡,也就沒有下去湊份的意思,索性趴在梁上看熱鬨。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裡頭才消停了下來,葉麒不知對誰說道:“王掌門、沈掌門,早聞貴派弟子曾有人命喪於七殺堂之下,此次你們遠道而來,這三個七殺堂的長老變算作是我東夏的見麵禮,還請二位笑納。”
“小侯爺……這……”
葉麒道:“此次宴會本就是我東夏陛下的意思,我們東夏武林是真心想與昆侖山、鶴武門交好,何況這七殺堂本也是出自西夏,交還給你們來處置自然更為合適。”
長陵聞言身形一僵。
陛下?什麼意思?難不成今日之事都是葉麒幫沈曜籠絡西夏武林的局?
果不其然,聽得此言,昆侖山與鶴武門的兩個掌門連連道謝,葉麒又可有可無的替朝廷說了幾句恭維的話,長陵越聽越不是滋味,腳下生了風,消失在了屋頂之上。
葉麒一心惦記著長陵,宴廳這邊的事還沒收拾完,他就火急火燎的往回趕。
三個廊道的距離,他從她在屋裡會不會悶、會不會餓暈、想到了會不會跌入池中——唯獨沒想過她會不會跑這個可能性。
推開門後,七躥八跳的心生生卡在半道上,葉麒呆呆站在門口片刻,喚來了七叔。
七叔忙的焦頭爛額,當然沒有什麼閒功夫去管一個姑娘什麼時候離開的,奈何小侯爺從來就不講什麼大局,確認人不在侯府之後,便要七叔親自去一趟荊府。
“去荊府乾什麼?”
葉麒道:“荊姑娘今日闖門,此事多半會傳到荊無畏的耳朵裡,以他疑心之重定會對她生疑。你這就去解釋,說之前我們門房的老陳頭喝醉了酒開罪了荊小姐,她一怒之下才闖門進來要找人算賬,此事你已查問清楚了。哦,你還得擺明態度,說這事雖然是我們府中的人欠理,但今夜宴請西夏武林事關重大,荊南絮險些攪擾了大事,本侯為此十分不悅。”
七叔聽不大懂,“我到底是去解釋呢……還是替侯爺您追責的呢?”
葉麒急得恨不得自己去,“自然是打著追責的幌子去解釋清楚。”
七叔這下聽懂了,腳底抹了油,一溜煙奔沒影了。
侯府外的街巷燈火通明,入了夜,依舊是“寶馬雕車香滿路”,看不見陰暗處的泥濘。
長陵拉著馬兒漫無目前行,看著人來人往,各色人等混跡其中,隻覺得那些笑語盈盈與自己全然無關,和自己有關的那些仇人,都過得比想象中還要快意逍遙。
沒有人在乎那一副肉體凡胎之中是不是藏汙納垢。
就連葉麒也一樣。
長陵極少生人悶氣,她一般生氣的時候,彆人很快就會跪地求饒,或是血濺當場。
以至於她現在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遷怒。
哪怕她知道葉麒是被長盛誤導,哪怕她知道葉麒對越家一直都算儘心竭力。
但是一想到他和沈曜君臣相稱、他居然還替沈曜辦事,這口氣就咽不下去。
長陵心知,要想報仇,至少……要想見到沈曜,賀小侯爺是一條絕佳捷徑,但是現在……她對於“要是透露身份他會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對付當今的陛下”都沒了底。
這一步至關重要,她該如何邁,又該邁向誰?
長陵走了一整路都沒能把那口氣捋順。
到荊府時夜更深了,她將馬塞回馬鵬,埋頭走往北廂的路上,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是荊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