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風一行人也不知要上哪兒去, 早早就出了城, 那姓童的鏢頭一口氣叫了十幾個包子, 其他人也不坐下, 就站在棚外等著, 看樣子似乎還打算繼續趕路。
原本他們也沒有留意到其他客人,不過……這大清早天都還沒亮透,棚外就坐著那麼一桌男女——想不瞟到都難,徐來風隻掃了長陵的背影那麼一眼, 便好奇的走上前來。
長陵的餘光一直在注意著他,聽到腳步聲臨近的時候, 手中的筷子不覺一緊——難道是發現了?
徐來風在桌旁站定, 上上下下打量了桌上的菜色一番, 指著碟中還剩下一小塊的煎餅碎, 問:“這餅裡麵裹著什麼?”
葉麒友好答道:“炒肉末、韭菜、豆芽菜, 沾大醬滋味更足。”
徐來風一聽立即回頭,“童遠,再添幾塊煎餅,要加醬!”
童鏢頭喔了一聲,又進去同掌櫃加菜, 徐來風回了葉麒一個禮貌的微笑後,多看了長陵一眼,讚歎道:“二位郎才女貌,正如煎餅沾大醬,絕配絕配。”
長陵:“……”
這人腦子沒毛病吧?
葉麒欣然回道:“謬讚謬讚。”
拿好了包子和餅, 這幾人就匆匆策馬離去。人剛走遠,葉麒就問道:“你該不會蒙麵殺荊無畏的時候和他對過手吧?”
光看她方才的神色,葉麒便能猜出他們交過手,長陵不由一詫,“你怎麼知道?”
“能讓你注意到的人,不就隻分為交過手和教過武功這兩種麼?”葉麒施施然端勺喝了一口湯,“方才這位落步沉穩,一聽就是高手,但你連頭也沒有偏一下,可見你認得,但他沒認出你,說明你蒙麵了;我聽說荊家前幾日有刺客闖入,一轉身又沒了影,想來是你的手筆吧?”
上次她還覺得徐來風有聞一知十的本事,這樣對比一下,那還是小巫見大巫。
長陵將筷子一放,平平道:“這人叫徐來風。”
葉麒長長的“喔”了一聲,“東海島島主。”
“怎麼,名頭很大?”
“不算大,隻是聽說這小島主自幼是個武癡,他爹便舍了千金萬兩搜集了不少武學典籍,黑的白的來者不拒,至於說練到了什麼程度,倒是沒有耳聞。你覺得他武功如何?”
長陵斟酌了一下用詞,“深不可測。”
“連你都這樣說的話……”葉麒默默歎了一口氣,問:“你剛才提到荊燦也有意奪盟主之位,這幾個人總不成是荊無畏雇的槍手吧?”
長陵遞去了一個“還有什麼是你猜不到的麼”的眼神,想了一下,“我這回聽到了一些關於折扇的事……”
前方又有客人往這邊過來,葉麒放下幾枚銅板,起身道:“走,路上邊走邊說。”
關乎伍潤的傳說,葉麒也是第一次聽聞,等聽到“八派掌門之約”的時候,他立時恍然,“原來姓付的是想通過這樣找另外半柄折扇啊……”
長陵不解,“但折扇之事,我大哥從來都沒有和我提過,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這內裡的關係錯綜複雜,葉麒一人拉著兩匹馬,還要不時躲開一路上的來往車馬,一時之間也看不透,隻道:“這些容我回家好好捋一捋……”
大街之上,確實也不方便商談這些事,長陵沒再往下多說,待走了一會兒,她又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問說:“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葉麒悠悠哉哉道:“猜的啊。”
“那日,我明明告訴你我不是了……你就一點兒也沒有懷疑麼?”
看她一臉懵懂的樣子,葉麒不覺一笑,“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不是二公子本尊,在聽到我對你說的那番話後,正常的反應該是什麼麼?”
長陵乾瞪著眼,“正常的反應?”
“你應該會問我,欸,你怎麼知道她是女人呢?又或者,你會把我當成一個傻子說,你瞎嗎,我是女人啊。”葉麒一邊說,表情還特豐富的做了個“示範”,“結果你就這樣,說,‘我很遺憾’,嗬,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
“再說,你那麼關心當年的事,前些日子還巴著我問東問西的,結果我說了一大堆,你一點兒都不好奇就扭個身走人,這說明什麼?嗯?”
行吧,在說謊和辨謊這一塊,這位小侯爺可算是成了精了。
“不過,”葉麒笑了片刻,將話題切了回去,“我倒是一直沒來得及問,你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這麼多年,你究竟去哪兒了?還有你的容貌……”
他話沒問完,長陵一把搶過他手中的一根馬韁繩,挑眉一笑道:“你不是料事如神麼?猜猜看,猜對了有獎。”
葉麒:“……”
他意識到自己要是太嘚瑟,越二公子可能會因為嫉妒自己的才智而給自己使絆子。
看小侯爺被自己噎了一臉,長陵心情頓好,一個翻身上馬,葉麒注視她的背影,嘴角邊的笑意猶在,眼神不經意變得柔和起來,看她兀自往前策去,他忙道:“哎,你是要回清城院麼?一起唄。”
回到清城院的時候,學生們也都起床開始晨練了。長陵不想惹人注意,過了院門口便與葉麒散開,可回寢樓要經過三清堂,又不得不和他走一條道,於是,在開滿梨花的林蔭大道上,她在前,他在後,兩人保持著十步遠的距離一先一後,漫步而往。
梨花飄曳,地上的雪白花瓣鋪向前方,風拂來一鼻子的香氣,長陵第一次覺得,其實這清城院的景致倒也還算雅致。
她正想著,忽見前方三清堂外有好幾個院生圍成一圈,不知在湊什麼熱鬨,越幾步過去,隻聽到一個女孩兒帶著哭腔道:“這香囊是我的,不是偷的。”
長陵一怔,是周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