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也是今科武舉的重頭戲, 演武場外戒備森嚴, 除了應選的試子之外, 不許任何人閒雜人等入內旁觀。
場內搭了甲乙丙丁四個方塊的比武台用以較技, 天還沒大亮, 監試考官們便早早的到了現場,幫忙督促兵器的準備、武場的布置等,到了卯時三刻,試子們排成兩隊入場, 一一檢驗衣物等待抽號。
武場正前方高階上方方正正排著幾條長桌案,案幾上所坐之人, 除了主考官——兵部尚書王尹、清城院的院士、監考的荊無畏、以及代表皇上純粹前來圍觀的符丞相。
與當時應考清城院的規矩相似, 所有試子均不可攜帶自己的兵器, 隻能在考場所提供的兵器架上擇選。
周沁原本已經做好了以槍替棍的打算了, 沒想到一進場, 就看到四個比武台的兵器架上,都懸掛著標準的軍用鐵棍。
她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天呐,我還以為我這次肯定沒棍可用了。”
長陵朝高階席位上望了一眼,心道:難怪他昨晚不見人影, 原來是去操辦這事兒。
監考官點齊人數之後,試子們按照前兩日成績排名先後抽取號數——一號對應八十號,二號對應七十九號,依次類推,取到號的人到後方登記, 等待對決名單。
本來這種後輩們的比武考試,長陵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反正隻要中舉就能參加武林大會,她也沒有必要在這種場合出風頭。
但是經過昨夜墨川那麼一說,她難免有了點顧慮——萬一在前兩輪就抽到了王大公子,豈不是要將人逼死的節奏?
畢竟……她名義上還是荊燦的妹妹。
現在仔細回想,王大公子雖然對她似乎微有敵意,但在清城院內沒找她的麻煩,可見是個恩怨分明的君子,如此後生,實在是不忍心摧殘啊。
她兀自糾結了一會兒,監考官將對決名額牌掛在了板上,長陵在甲台看到了與自己:荊長亭,爾文,第三場。
還好。
隻要不是王珣和周沁就好。
長陵暗暗舒了一口氣,剛一扭頭,看到符宴暘從人群中擠了過來,鬱悶道:“亭姐,我在丙台,第一場就要上了,這次隻能靠自己了。”
“對手是誰?”
“是蔡吉。”
長陵想了想,沒想出來是哪個,“正常發揮就好。”
反正符二少過不了關也是情理之中,關鍵還是周沁那邊……
正想著,周沁跟個遊魂似的飄了過來,符宴暘瞅她一臉的“我要完”的表情,不由問道:“怎麼這副喪氣臉,你哪號台,對上誰了?”
“乙台,第二場,”周沁弱弱的開口道:“我對上方大小姐了,師父,這可怎麼辦呀?”
長陵一時間也沒轍。
她能操控符宴暘在墨川手下過十招,不代表她能幫周沁打贏方燭伊,畢竟一炷香的時間夠過上百招了,而方燭伊與周沁之間……中間至少差了三個符宴暘。
四方比試台的鑼鼓均已敲響,符宴暘拍了拍周沁的肩道:“遇上燭伊是你的不幸,不過沒事,我一會兒打完了過來看你,輸也要輸個體麵哦。”
拋下話就十足欠踹的跑了。
“周沁,”長陵輕聲道:“這隻是你的第一戰,今後在江湖上你也許還會遇上許多這樣看上去實力懸殊的對手,這不代表你就一定會輸,你在方燭伊跟前,也不是沒有優勢。”
周沁聽的一愣一愣的,“什麼優勢?”
“你在她印象裡是個廢材,”長陵說:“這就是你的優勢。”
今日的天格外晴朗,日頭也格外的毒辣。
高階上的主考官、院士們乾巴巴的坐在那兒,受著炎炎烈日的炙烤,悶出了一頭熱汗。
葉麒的目光在幾方比試台上溜溜轉轉了好一會兒,開口道:“這也太遠了吧,隻看得到人影,看不到人頭,王大人,你看得到麼?”
王尹輕咳了一聲,“侯爺若是想過去瞧瞧,也是無妨的。”
“這可是王大人說的哦。”葉麒站起身來,“本來嘛,他們考一天,我們難道還坐一天不成?”
說完話,葉麒便大喇喇的往階下而去,其餘幾人倒是不敢學小侯爺這樣一開場就到處亂跑,心中盤算著要否多忍一兩個時辰,就看到符相施施然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符宴暘第一場對決的是蔡吉,就是當初士院生中和他一樣走了狗屎運臨時用來湊數的那位仁兄。
同為菜鳥,但蔡吉好歹是憑自己的真本事在墨川拳下殺出了血路,符宴暘今日再無“高人”指導,自也不敢輕敵。
符宴歸知道弟弟近來一直在刻苦學武,至於說練到了什麼程度——反正是沒有過什麼期待,但當他走到比試台邊,看到符宴暘手中的軟劍輕柔曲折、飄忽未定,沒兩下功夫,竟繞過對方的鋼劍劃破了蔡吉的衣裳,胸處、腰處、膝處無一幸免,逼的人家毫無還手之力。
要不是這是他親弟弟,幾乎都要懷疑這貨是符宴暘找槍手易容出來的。
葉麒端看了一會兒,估摸著符二這裡八九不離十了,正打算換個站台,一回頭,看到了符宴歸,輕輕“咦”了一聲,“符相也來湊熱鬨了?”
“能將無量鞭法融入軟劍之中,恐怕也隻有侯爺能想的出來,”符宴歸淡淡一笑,“舍弟愚鈍,有如此進益,還當多謝侯爺的用心教導。”
“小符不笨,隻是遇上了個不想讓他學武的大哥。”葉麒嘴角微微一牽,“一個人究竟是能文成,還是武就,全看自己,旁人是做不了主的,對吧?”
“侯爺所說極是。”
台上的小徒弟剛打了個勝仗,台下的小侯爺也打完嘴炮,目光掃了周圍餘下三個比試台一圈,正琢磨著先去哪邊晃晃,突地一怔——因為長陵與周沁,同時上了甲、乙兩邊的比試台。
長陵本來以為場次不同,自己是看不成周沁比武了,沒想到甲台這邊前兩場的試子都是實力懸殊之輩——沒打幾下就分出了勝負,是以輪到她上場時,乙台那廂的周沁也方才開始。
“正好。”長陵心想,“我也速戰速決。”
葉麒猶豫了一瞬,想到長陵肯定能秒勝,抬腳就往乙台而去,符宴歸不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一眼看到了甲台上那道風姿綽約的倩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過去。
與長陵對決的爾文人如其名,長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沒穿清城院的院服,似乎是從西夏特招來的。
他看到自己的對手是個容色清麗的大美人,手中的刀都有些無處安放了,連忙抱歉道:“在、在下爾文,稍後若有失禮之處,煩請姑娘見諒。”
長陵分了點神關注乙場的動靜,沒注意這人說什麼,敷衍的點了一下頭,“嗯。”
監考官道:“開始!”
鑼鼓一響,長陵從隔壁場上挪回視線,眼前這年輕人徒然拔刀,猛地一聲清嘯,人未落地,刀已至前。長陵稍一側身避開,身後的旗柱瞬間被劈成了兩截,圍觀試子們一驚——雖說比武場上難免刀劍無眼,但這考生一出手就是殺招,倒也未免太過了,而且方才他就那麼晃一下連人帶刀彪旋而出,究竟是哪路的刀法如此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