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的一點尷尬而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長陵微微失神的坐起身,悸動猶在,滾熱的氣息猶在,但是腦子跟不上心跳的速度,她一時間也有些迷茫——我剛才是怎麼了?不是隻想逗一逗他麼?
“誰、誰讓你穿成這樣躺在我旁邊的……我好歹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你又長得這麼逆天,誰看了能心如止水,坐懷不亂?”葉麒恢複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忙擺了擺手道:“你快把衣服套上,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證做更過分的事了……”
“你是說,你心跳那麼快,是正常男人都會有的反應?”長陵認認真真問:“那我呢?我看到你,總會情不自禁的揪心,也是正常的麼?”
葉麒看著她那映著光亮的清澈雙眸,背過身去,終於還是咬咬牙,笑道:“那不是廢話嘛,本侯爺如此英俊瀟灑,對你也算是……不錯,你之前都是女扮男裝,沒人對你、對你做過這些……突然有此親昵之舉,換成是誰不心砰砰跳的?不過這種心動……就是一時的,過一會兒不就恢複了,若要硬說這就是心動,那也、那也太牽強了吧。”
賀小侯爺自然沒發現他這句瞎扯淡的話才叫牽強。
但是聽入不諳情、事的長陵耳中,又好像有那麼幾分道理。
長陵想了想,道:“可是,你願意為了我死……”
“那是因為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救的,我們行走江湖的,義字當頭,本就是理所應當。”葉麒深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麵部表情,回頭笑了笑,“就像在大昭寺的時候,你肯跳出來為我接那一掌,又拚死獨戰四大高僧,難道那個時候你還喜歡我不成?”
長陵怔了一怔。
那個時候,她與他才認識幾天,救他確是為了他十年苦尋之義。
長陵若有所思的蹙著眉,這回,腦子裡是大概明白了,心中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葉麒看她苦思冥想,又補了一句:“何況紀老頭都說了,你若是真的心動,武功就能全部恢複,你現在覺得自己內力回來了麼?”
長陵試著運了一下丹田,真氣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葉麒瞧她久不吭聲,寫滿一臉“原來是這樣”,於是忙唉聲歎了幾口氣,“好啦,我承認我就是嘴上逞英雄,鬥不過你越二公子,這就滾回我的房裡去。欸,不過你可彆睡的太沉,有什麼情況記得喊人,我會第一時間過來找你……求保護的。”
長陵漠然看著小侯爺從窗子鑽出去,過了須臾,她悄然掀開窗,望著對屋良久,莫名勾了勾嘴角。
有否心動,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這個人對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直到對麵的燈光暗下,她方才回榻就寢。
*****
這夜倒還算睡的踏實,沒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天蒙蒙亮的時候,大家都先後醒了,田嬸蒸了一大籠肉包子,配上雞蛋和南瓜粥,早餐吃的倒是有滋有味。
至少看上去是。
葉麒時不時用餘光偷瞄長陵,發覺她神色如常,似乎並沒有將昨夜之事記掛在心,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然而同時,又莫名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失意。
幾種情緒來回交織,雖沒浮在臉上,手中的動作卻背叛了他——阿果妹驚奇的看著他道:“神仙哥哥,你這碗是空的,你喝的是什麼,是空氣麼?”
葉麒一下咬到自己舌尖,疼的嘴角一抽,淡定的放下碗道:“我隻是覺得這碗如此彆致,正在用心欣賞。”
阿果妹道:“這是鄰居的老陳叔叔做的,你要是喜歡,回頭讓他教你。”
葉麒連連點頭,“甚好甚好。”
徐來風和遊三看起來精神不錯,多抵是登山累了忙於補覺,沒有出去瞎晃悠,就是一頓飯下來,都遲遲不見高魁的人影,高軒一問三不知道:“我起的遲,醒來就沒看到他了,他會不會是先出去溜達了?”
幾人混進這村子本就是各懷鬼胎,早飯少一兩個人也並不奇怪——想來是迫不及待挖寶去了,徐來風看田嬸麵有憂色,連忙打了個哈哈道:“我早上好像有聽到動靜,高兄應是想好好欣賞一下貴村的風景這才出的門,回頭留倆饅頭給他就是了。”
田嬸聽言,也不疑有他,見他們都吃飽喝足,笑道:“我們村子不大,走走興許就碰到人了,過會兒我讓阿果和阿豆帶你們轉轉,今後都是同村村民,也該熟悉熟悉不是。”
葉麒自動忽略了“同村村民”幾個字,笑道:“想不到阿果妹年紀輕輕,就能擔當引路使者,在下佩服佩服啊。”
阿果妹被他逗的咯咯笑,“神仙哥哥,你說話真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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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燕靈村確實不大,逛一圈都花不到一個時辰,基本上幾步一戶,家家都有自己的稻田牛羊,幾處清溪彙聚成一條村中河,河內魚蝦清晰可見。雖說不見市集,但有不少村民在自家門前擺攤賣貨,衣裳鞋履應有儘有,當然,所謂販賣也是以物換物,畢竟村長不會製銅幣——總的來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整個村莊像是一塊嵌在山坳裡的明珠,純粹而愜意。
如果是真打算過著不問世事的日子,燕靈村倒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的是,在場幾人都沒有歸園田居的心,他們越逛心情越是陰鬱——這個村怎麼看怎麼不像能藏著什麼寶物吧?
阿豆哥帶他們轉悠了一早上,覺得該介紹的都介紹差不多了,正要打道回府,高軒忍不住問:“你們這兒真的隻有這些……田啊地啊的,就沒有一些其他的地方了麼?”
“還有就是周圍的山了,不過山上也都沒什麼可看的。”阿豆哥皺了皺眉頭,“你們還想看什麼?”
徐來風道:“沒什麼,我們就是一個上午都不見高魁,有些奇怪,想著他會不會跑到彆的什麼地方去……”
阿豆哥撓了撓頭,沒想起來,阿果妹呀了一聲,“那大塊頭叔叔會不會去寺廟裡了?”
眾人一聽寺廟,皆是一震——這小破村子還有人去蓋寺廟?
這村莊的寺廟倒還真不是用蓋的,而是在山壁上鑿開一個大洞,洞外古木環抱,花草簇擁,溪流自山上流下。
洞裡石牆之上雕刻了一個幾丈高的佛像,下邊擺著一條長長的檀木案,香火爐煙倒是一應俱全,就是相對簡陋了點,他們進來的時候,蒲團上剛好有兩個村民正在禮拜上香,所祈之願多抵就是平安康健之類。
那佛像手托寶瓶,神態莊嚴安詳,比之與平常寺廟裡的神像更是栩栩如生,最難得是這像是自石牆內嵌出來的,該是何等的鬼斧神工才能有此傑作。
葉麒舉目四望,發現洞梁頂上還有一個銅鑄大鐘,鐘旁架著一個竹梯子,想來這裡的僧人每日敲鐘都要爬到最高處。他莫名皺了皺眉,心想著這玩意兒就不能放低一點麼,一個不小心摔下來非死即殘啊。
遊三東瞄西瞧,沒看到一個僧人,奇怪道:“你們這裡是有廟沒有和尚麼?”
阿豆哥翻了個白眼,“當然有,了貞住持可是我們村裡最德高望重的高僧。”
他話音方落,就聽到有人道:“阿彌陀佛。”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灰色身影從佛像像後踱步而出,原來那後還另開了個小洞,高軒好奇走近看了一眼,卻是個小小的房間,那老和尚緩步而出,一臉的慈眉善目道:“幾位施主便是新來的村民吧?”
阿豆哥和阿果妹齊聲笑道:“了貞大師好。”
了貞大師同兩個孩童點頭一笑,徐來風幾人看住持出現,自然恭恭敬敬地躬身為禮,了貞雙手合十回了一禮,“老衲聽聞昨日天降異客,想不到今日就得以相見,幾位身懷絕技,能來此地就居,實乃是燕靈村之福啊。”
眾人見這老和尚一眼就瞧出他們幾人是習武之人,心下不由暗暗欽佩,葉麒和善笑道:“我們還真的沒有想到,這燕靈村中也能有如此彆具一格的佛寺,不知貴寺的其他弟子人在何處?”
了貞大師微微一笑:“喔,本寺隻有一個和尚,就是老衲。”
“……”
一個廟裡就一個和尚,你不當住持還有誰當。
葉麒還待問什麼,這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尖叫,“大師!不好了!惡靈、惡靈又出現了!”
眾人聞言一凜,立即奔出洞外,但見離寺不遠的溪邊,有幾人神色驚恐的站在一旁,盯著岸石上趴著的人瑟瑟發抖。
徐來風跑在最前,第一眼就看清了那是誰。
是高魁。
他雙手耷在圓圓的石塊之上,頭扭曲成奇怪的姿勢,嘴巴大張,口齒畢露,雙眼布滿了紅血絲,七竅都流著暗紅色的血。
誰都看的出來,人已經死了,這是一具死屍。
不對,是半具。
眾人越過圓石,方始看清,高魁隻有上半身黏在地上,下半身已然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