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廟鬥(1 / 2)

長陵 容九 11875 字 8個月前

長陵確實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場景太過曲折離奇,以至於如何來去她都印象模糊了, 隻記得她穿過一片刀山火海, 看到橫屍遍野的越家軍, 她漫無目的的翻開一具具屍身, 辨認是不是自己的兄長。

直到她掀開一人, 看清那人的麵孔——竟然是葉麒,她徹底呆住了。

一瞬間,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探見他尚有鼻息, 便毫不猶豫的將他扶起,為他輸送真氣。

忽然間,身後有一個飄忽聲音傳來:“你若再為他傳功, 輕則武功儘失,重則暴斃而亡,從此再也不能報仇雪恨,你仍要選擇救命麼?”

她回過頭, 依稀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 好像是師父, 又好像是紀神醫……她分辨不清, 也無心分辨, 回頭時望著昏迷的葉麒,堅定道:“嗯, 要救命。”

救了他的命, 縱是不幸死了, 他也替為我報仇,但若他死了,世上便沒有他了。

*****

長陵避開葉麒的視線,依舊是那一副麵無表情:“嗬,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會說‘救命’?你還問這麼可笑的問題?”

葉麒看她如此理直氣壯,從善如流嘀咕了一句,“咦……難道真是我聽岔了?”

這時茅屋門被推開,迦穀揉了揉眼問:“怎麼都醒的這麼早?聊什麼呢?”

“在聊吃果子會不會不飽,”葉麒笑了笑道:“還有我們要不要去把住持大師挖出來?”

失蹤大半日的村長和了貞大師重新出現,一個村子的人總算定下心來。

有村長親自解釋,村民們望著長陵仨的眼神很快就從敵視轉為了感激,一盞茶後,長長的板桌上擺滿了各色佳肴,迦穀如願以償的吃了一頓飽飯。

隻是屍蠱之事,除了個彆長老以及昨日被強行驅蟲的病患外,大部分人並不知情,村長也不當場詳述,隻說村內之所以有惡靈來襲皆因他們身上有不祥之物,到時迦穀師徒能一一幫他們將其驅走。

這種荒唐到不能荒唐的話,換作是外頭的人自不會輕信,而經過幾十年洗腦的迷信村民自是深信不疑,望著迦穀師徒的神情瞬間視若神明。

待村長遣眾人各回各家後,長陵與迦穀聯手先將幾位長老及了貞大師體內的屍蠱除儘,雖說過程很快,畢竟也消耗了不少真氣,村長不至於要求他們一天之內就拯救一村人,知他們求扇心切,便答應先帶他們去洞寺內探一探狀況。

了貞大師在知悉事情的前因後果後自責不已,他雖傷的人都站不起來隻能躺著,但知聽說了長陵他們的來意後,便誠懇提醒道:“幾位施主入寺後,不妨看一看佛像手中的寶瓶,或有所獲。”

這一點,那夜徐來風夜探佛寺時,葉麒與長陵就在頂上窺見了不尋常之處,聽了貞如此說,葉麒鞠了一禮道:“多謝住持坦言相告。”

幾日內禍端頻出,村民都在家中養著,今日的佛寺空無一人,正適合他們肆意搗騰。

葉麒一進到寺內,便躍上了佛身,如當夜徐來風那般旋開寶瓶蓋子,露出了那朵用夜光石雕刻的並蒂蓮。

夜光石的光輝在白日間不至太甚,隻散著微微的淡藍,長陵也掠身上前端看,伸手一扯,沒扯動,疑道:“這花是不是和瓶子是連一起的?”

“這整個佛寺和佛像都是賀太爺秉承師命親手所造,這其中必定含有伍潤祖師的意願,應該不會那麼簡單……”葉麒若有所思的靠近盯著那一株蓮花,“為什麼是並蒂蓮呢?”

“花開並蒂……”長陵也湊上前去,“這不是形容夫妻百年好合的意思?”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偏過頭,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似有似無的掃過葉麒的臉頰,惹的他手一滑,差點沒從佛身上邊摔下來。

葉麒不自然的輕了輕嗓子,道:“這句話是形容夫妻沒錯……不過,伍潤祖師應當不至於要自己的兩個徒弟結為姻親吧?村長,你可知道這蓮花的用意麼?”

村長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不知情。

迦穀靠在門邊,頗有些看不下去了,“嘿,真是死腦筋,莖稈一支,花開兩朵,意味著同根、同心,人稱‘花中君子’,既是君子,自然也可以指手足之誼了。”

村長點頭道:“不錯,我聽我伯父說過,伍潤祖師爺臨終之時,最為希望的,是兩個徒弟能夠始終親如兄弟,最為擔心的,便是他們為了爭奪秘籍而手足相殘。”

聽得此言,葉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方才總感覺這蓮花雖美,好像缺了點什麼,這會兒仔細一瞧,兩朵蓮心都中空一個環形缺口,好像等著什麼人上去填平似的。

葉麒忽爾一笑:“我明白了!”

長陵莫名道:“你明白什麼?”

葉麒將昨夜村長給自己的那枚環玉掏了出來,扯掉係在上麵的紅線,將玉輕輕靠攏了上去——那環玉恰如其分的與蓮心拚在一起,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長陵驚詫不已,當即也解下了掛在脖子上的環玉,竟然也嚴絲合縫的套在了另一朵蓮心之上。

葉麒與她相視對望一眼,兩人同時握住蓮莖一起往上一拔,隻聽“哢”一聲清響,竟然輕而易舉的摘了下來。

他們隻覺得腳下隆隆震動,葉麒一把握住長陵跳了下來,下一刻,這尊佛像竟緩緩地挪動,佛像底下,露出一個石洞出來!

村長和迦穀都是一臉震驚,奔到石洞邊上一看,那洞內有階梯一路下延,居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密道,不知通往何處。

葉麒望著手中的並蒂蓮,幡然悟道:“原來如此。祖師爺既然將折扇傳給了兩位弟子,自是希望賀家與越家都能出一位能夠繼承他衣缽的弟子,但同時他又不希望他們為了據為己有而爭奪殘殺,所以,隻有當兩塊環玉都湊在一起的時候,才能開啟這道巧奪天工的機關。”

洞穴下隱隱傳來一股塵封多年的氣味,長陵往下探了一眼,“果然講究緣分,要是我們在來之前燕靈村就已經滅村了,豈不是永遠也無法開啟這道門了?”

她說“滅村”,村長嘴角不經意抽了一下,葉麒用肩碰了長陵一下,笑著圓場道:“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燕靈村平安無事,我們才能獲此機遇。”

長陵才不理會什麼機遇不機遇的,想到密道之下很可能就藏著另外半柄折扇,她恨不得立刻就跳下去,“你還磨嘰什麼,洞都開了,不下去瞧瞧?”

這地道之下,不知是什麼光景,迦穀頗是擔心,也想一同前往,村長看他往前幾步,忙一擺手攔住道:“抱歉了迦穀大師,雖說您也救了我們的村民,但祖宗遺命,這機關隻能說賀家或越家傳人可進,便是我,也不能進去的。”

迦穀不悅的“嘿”了一聲,“還真是迂腐,難道你還擔心我貪你們的寶貝不成?我是擔心我的徒兒和師侄,要是下邊有什麼機關陷阱他們應付不來怎麼辦?”

“若當真如此,”村長道:“那便說明他們沒有繼承師祖衣缽的資格……大師從中乾預,豈非也是違背師祖之意?”

迦穀捋了捋袖子,“嗬……你這個人……”

“師父,算了,既然這是賀師伯設計的機關,應當不至於要致後人於死命。”葉麒將手中蓮花遞向迦穀,道:“何況,我們還需要有人能替我們守在洞外,以防外頭又有什麼突發之事……若是遊三或徐來風去而複返,豈不是更危險?”

迦穀一聽,覺得有理,便也不再僵下去,他接過蓮花,囑咐道:“一旦發覺哪裡不對勁,先上來再說,又不是隻限今天下去,回頭我們一起合計合計都不算遲。”

“師父,你可真夠嘮叨的。”葉麒輕笑了一聲,從寺內石壁上拿起兩根火把,點燃之後遞給長陵,長陵接過搶先一步跨入地道之中,不給他打頭陣的機會,葉麒忙跟上前去,也嘮叨了起來:“你走慢一點兒,看著路。”

*****

兩人順著階梯一路往下,走到底時,前方豁然開出了一條一丈多高的石洞。

葉麒“嘖嘖”了兩聲,“這真的是賀老太爺一個人開鑿的麼?他得挖多久啊?”

長陵緩步往前邁去,“他連二十八星宿陣都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那倒也是。”葉麒歎了一聲,“賀老太爺的奇門遁甲之術,當真是千古罕有,隻可惜時運不濟,英年早逝……”

“他死的時候也過了不惑之年了吧?”長陵頭也不回道:“你要是不好好爭口氣,稀裡糊塗的丟了小命,那才叫英年早逝。”

越往前走,道路越寬,葉麒與長陵並肩而行,走了片刻,葉麒忽然發現這地洞的石壁之上好像刻著什麼,他將火把湊近一瞧,壁上的縫隙亮起了綠色的熒光,輕輕“咦”了一聲,“這是……”

長陵也看見了,這壁上用刀斧刻著不少神似人形的小圖,刻痕中嵌著類似夜光石的粉末,光一照便自己亮了起來。

這上頭的一筆一劃線條簡單,但意味深遠,順著路往下看去,能瞧出這是武功招式——兩麵石壁上各有一套,看去截然不同,又似乎頗有相似之處。

“一刀一劍……”長陵凝視著壁上功法,腳步忽然頓住,“難道是……”

“鐵畫銀鉤。”

“筆走龍蛇。”

兩人同時出聲道。

原來這就是曾經並稱江湖儒俠兩絕的祖先絕技。

葉麒恍然道:“想來賀太爺也不願自己的本門功夫就此失傳,所以才會將刀譜與劍譜分刻石上。”

兩人一左一右,一邊看著石壁上的自家功夫,一邊向前而行,雖說他二人見過了極為上乘的武功,相較之下,這刀劍譜法雖說巧妙並不至高卓絕,但這畢竟是祖輩傳下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獨有的蘊意,仿佛親眼見到曾經屬於他們的江湖痕跡,長陵不由心道:祖父的刀當有逐鹿群雄的豪情,可惜他死的太早,不能親自督導,這刀譜傳到父親手中時已黯然許多。

葉麒倒不似長陵那般想著前塵舊事,他隻看了兩下便重新留神起路來,先長陵一步走在前頭,生怕不小心踩到什麼機關,穿過甬道時,他發現視線徒然寬敞了,前方彆有洞天——腳上的地開闊成一個七八丈寬的圓弧形,儘頭的牆麵上是被戳了幾十個拳頭大的小洞。

是機關麼?

他頓住腳步,用長鞭縛住火把往前一擲,穩穩的落在牆角的鐵窟上,再定睛一瞧,發現那一個個小洞內都放置著一個長條盒子,心中略略一算,共有二十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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