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迦葉”得手,下意識輕笑一聲,卻是年輕人的聲音。
她眼中泛過一陣短暫的迷茫,等腦海裡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時,身體對外界的感知力已經開始逐漸流失,隱約間,仿佛聽到有誰喊了一句“長亭姑娘”,這兩人身形一閃便消失無蹤,等她跪倒在地上時,再嘔出一口血來,她瞥見這暗色的血跡,心下微微一沉——這一掌偷襲不僅正中心脈,更滲了劇毒!
徐來風沒想到自己隻是猶豫了這麼片刻,就晚來了這麼一步,他尚沒來得及相問,便見她直挺挺地倒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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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連山鬨完了天災鬨人禍,一夜之間驚動了整個逍遙穀了。
武林盟的弟子將前來關切的、看熱鬨的人阻隔在外,屋內,少林與武當兩位掌門分坐莫道雲兩端為他運功療傷。好一會兒,兩位宗師大漢淋漓的放下手,示意弟子扶莫盟主躺回床上,慧光大師對幾位等在武林盟元老道:“莫盟主身上多處經脈、骨骼斷裂,應是中了折枝手……”
眾人一聽“折枝手”皆是一震,陽胥子道:“折枝手不是昔日魔教教頭季子凝的功夫麼?”
慧光沉重道:“不錯。”
“可是魔教十多年前不就被搗滅了麼?”有人奇怪道:“難道,他們又死灰複燃了……”
“未必沒有這個可能,不過現在都言之過早。唉,我們現在隻能暫時以內力護住莫盟主的心脈,內傷尚且可以慢慢調理,隻是這骨頭節節斷裂之傷……”慧光大師問靈寶閣肖尹道:“不知肖長老可有治療之良策?”
肖長老道:“我靈寶閣確有續骨的靈藥,隻可惜這次出來沒有隨身帶著,我已令徒弟回閣中去取,眼下隻能先用傳統的木板固定之法,稍後我再去配製外敷的藥草……斷骨之處一年半載總能長好的,隻是若還想再動武,恐怕……”
眾人皆歎息不已,薛夫子也在其中跟著長籲短歎,他雙手自然的垂在身側,根本沒人察覺到有什麼不妥。
武當掌門想到了什麼:“那位東夏清城院的姑娘,是否也中了這折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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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周沁默默的抹著眼淚,符宴暘輕輕拍著她的肩,神色憂慮的看著榻邊。
葉麒緊緊握住長陵的手,臉色比昏迷不醒的人更為慘白。
“她中的是火毒掌,我雖已助她驅儘大部分毒素,但畢竟是正中心脈,若不是她內功根基深厚,換作旁人早就一命嗚呼了。”迦穀連連歎息搖頭,問屋內怔神的徐來風道:“這位……”
“晚輩徐來風。”
迦穀問:“徐公子,你可有看清是誰動手傷的我師侄?”
徐來風搖了搖頭,“一個是蒙麵的灰袍人,另一個似乎身著袈裟……我趕去的時候,看那穿袈裟的人從背後偷襲,便立即衝了上去,因擔憂長亭姑娘的傷勢,便沒有追上去。”
“袈裟?”葉麒啞聲問:“什麼樣的袈裟?”
“太暗了,看不清,但反正不是少林寺的和尚……”徐來風重重一歎,“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到一步,長亭姑娘也不會……那她,還有沒有救啊?”
迦穀道:“暫時死不了,就是什麼時候能醒,不好說了。”
這時,門外傳來七叔的聲音:“公子,好像是武林盟的人往這兒來了……”
葉麒頭也不回,隻道:“符二,現在除了靈寶閣的肖長老外,你師父不便讓外人再進來探望,你知道該如何說了吧?”
符宴暘點了點頭,對周沁道:“你好好照顧師父。”
說罷,轉身出門,徐來風看門開了,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葉麒慢慢轉眸,看向他道:“莫盟主也受了重挫,今夜的事,徐島主既是目擊之人,武林盟想必是要來詢問一番,你隻需要如實說便好,若是問說長亭的傷勢……就說心脈正中了火毒掌,其他你也不知情……”
徐來風心領神會,“明白,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等人走了,葉麒極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將忍了許久的那一口血吐了出來,迦穀和周沁都慌了,但看他一抬手,喘息了兩口道:“我沒事,沒事……小沁,你幫著長亭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師父,我們倆在外頭等等……”
迦穀看他心神俱傷,分明已在瀕臨崩潰的邊緣遊走,卻還是勉力支撐著,實在叫人心疼。他扶著葉麒往外走,摸到他的脈息時渾身一震:“你……”
“我沒事。”他重複著這句話。
正要推門而出,忽聽周沁輕輕“啊”了一聲,葉麒心頭突地一跳,忙轉過身,“怎麼了?”
“師父胸口這幾個小小的紅點是什麼?”
葉麒顧不上什麼男女之彆,立馬衝到床邊,確如周沁所言,長陵胸口正中處,有幾個細小而又鮮紅的血點,血珠鮮紅,微微還泛著銀光。
迦穀不好湊太近,隻瞟了那麼一眼,驚道:“我師侄還中了毒針?”
“不是,不是毒針,是南華針。”葉麒眸光一亮,“是她給自己施的南華針。”
周沁難以置信道:“自己紮的?亭姐一路昏迷到現在,哪有機會給自己施針?而且還是這膻中要穴……”
“她應該是在中掌前或中掌的那一刻用的針,”幾根針皆留了一小截在外,一拔即出,葉麒試著伸手去拔,迦穀撫掌道:“是了!封住了心脈要穴,縱是中掌,掌力也可在頃刻之間被化解!難怪我方才為她驅毒,發現她中毒不深,原來她一早就將毒給解了!”
饒是如此,葉麒的眼依舊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針一一取了出來,仍是不見人醒,他隱隱擔心是自己猜錯了,“怕是她低估了火毒掌的威力,又或是情急之下南華針施錯了穴位……”
恰好此時,門外再度傳來七叔的聲音:“公子,靈寶閣肖長老求見。”
來的正好。
葉麒正待站起身來,手背忽然被人輕輕握住。
他心一抖,回頭時,看到榻上美人緩緩睜開長睫,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