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期體內的魔血與他的靈氣激撞著,一次次將經絡撕裂,又一次次將經絡修補起來。
這次的魔血發作非常激烈,荊棘般的黑色魔紋已經爬上他的臉頰,他的瞳孔也變成尖而細長的金色豎瞳,雲不期站在魔物的屍山血海上,幾乎要錯覺這腳步沉重是因為染了太多血。
他勉強甩去劍尖的最後一點猩紅,終於慢慢跪倒下去。
他的胸膛在痛苦下起伏著,不知是血還是汗的水滴落在地麵上,然後他感覺有人急促地走到了身邊,將他扶起。
“魔物殺儘了嗎?”
這是雲不期所問的第一句話。
陸鬆之的臉上浮現不忍:“殺儘了。接下來我為你釘上第三重鎮魔鎖。”
他將定靈針刺入雲不期背後魂門、至陽和神道三處,以血丹砂補全殘缺的術式紋路。
這個過程需要全神貫注,容不得一點分心,因此兩人都沒有說話。
大約在半柱香後,雲不期感到體內的痛楚漸漸紓解,但他也忽然察覺到了軀體變得異常僵硬和沉重。
“鬆之…?!”
“我施了困索訣。”
陸鬆之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沒有否認自己動的手腳,隻是平靜地開口。
“這次的魔血發作異常凶險,僅憑我一人之力無法完全壓製,我們要即刻起身回東明,向門中求助。”
他立即召出柳葉舟狀的寶器,但雲不期卻依然勉強抵抗著。
“不成,我答應了葉鳶要帶她走。”
“我們今後還有機會回來尋她,但魔血發作多拖一刻都可能不可挽回——小師叔,如果你真的被魔氣占據神誌,我是決計攔不住你的,想必你也不願葉姑娘身陷險境。”
陸鬆之刻意偏過臉不看他臉上的表情,驅動起了柳葉舟。
柳葉舟從霞水上升起,駛向重雲,漸漸遠離南晝城。
也許是知道再做什麼也是無濟於事,雲不期不再分辯,隻是抿著唇,始終望著南晝的方向。
陸鬆之不知如何去形容這種神情。
雲不期從入門起就展現了驚人的劍道天資,但很少人知道他的心性也是聰穎剔透的,他的少言並非訥言,隻是一種沉默的倔強和隱忍而已。
他固然有作為劍客鋒芒畢露的一麵,但他如此聰明,自然知道為了大局應做出怎樣的決定,所以他此刻什麼都沒有說,甚至也沒有表露出過多的神情,但隻要看他的眼睛,陸鬆之就猜到,他大約是非常、非常難過的。
於是陸鬆之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葉姑娘心胸豁達,今後我們再相會,與她說清楚了原委…”
“她不會怪我沒有信守承諾。”
雲不期說。
隻是,他不想再這樣分離。
南晝已經很遠了,那座煙花城被掩在流雲後,恍惚間仿佛不過是一場大夢。
就在此時,雲中忽然鑽出了一隻小黃鳥,它長著細軟又蓬鬆的羽毛,被風一鼓,乍成圓滾滾的一顆球,看上去和小雞仔沒什麼兩樣。
小雞仔直直地朝柳葉舟飛來,大約是翅膀太小,追得實在是吃力,雲不期心中一震,對陸鬆之說道:“鬆之,慢些!”
陸鬆之不明所以,但還是放慢了行舟的速度,那小雞仔快樂地啁啾了一聲,一個猛衝追上了柳葉舟,但它似乎衝得有點過頭,又著急地啾啾起來。
雲不期嘴角微勾,起身想將它接住,小雞仔在撞進他懷中的瞬間變回了少女,把少年劍修撲倒在地,兩人一起滾進船艙中。
雲不期下意識護住倒在身上的少女,他本想對她說些什麼,但那少女抬起頭來,先一步捧起了他的臉。
“我們又見麵了,小道長。”
葉鳶很近地注視著他的眼睛,摩挲過他臉上的魔紋,眉眼舒展出溫柔的痕跡。
“現在有我與你一起,你不必再為那些事憂心。”
她的身上有種熟悉的力量漫浸過來,這股力量叩動雲不期的冥想境,卻沒有引發他的抗拒,這時他也想起了這種熟悉感源自何處。
是斷星。
或者說,卻邪殘片。
卻邪殘片承載著什麼呢?
其中自然有劍君磅礴劍意中的一縷,但同時也蘊藏著五百年前鑄劍人取自心臟的一滴赤血精魂。
但雲不期來不及深想下去,因為他的冥想境第一次迎來了除了他自己以外的造訪者。
與此同時,葉鳶的神魂離開了那條正駛向東明山的柳葉舟,站在了被暴雨遮蔽的晦暗天地之下。
她抬頭看懸在空中的一輪巨大黑洞,無儘的魔氣從其中傾瀉而出,這幅可怖的情景對她來說實在不算陌生。
這是天梯摧折之災的景象。
越過狂暴的雨幕,葉鳶望見盤踞雲中的黑色巨龍,和與它對峙的白衣劍修。
那是顏思昭,正握劍立於令“無霄劍君”之名響徹天下的這一戰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差點忘了放存稿箱好險好險(擦汗)
我寫這一章的時候很喜歡小鳥飛進少年懷裡這段。
另外明天(11號)停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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