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波緩緩走到他身邊來, 順勢用通訊工具給遠在重洋外心係他的人報了聲平安。
德國沒有能轉播國內國中賽事的頻道,而距離霓虹機場最近的一家就在這裡,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壽司店, 還好他知道路過。
教練一看他出現在這而不是在比賽會場,就明白對方是不想驚動部員和熟悉的人:
“…為什麼要讓跡部把小白帶回去, 小白在的話,你可以在病房裡看現場轉播…”,他的病情並不準許他跨越重重遠洋到處跑,“或者, 我們之後可以看錄播,這都是辦法。”
那雙冰魄色一動不動地盯著視頻, 工筆般雕刻的眼尾聽到小白時,終於有了些動靜:“…因為醫院很悶, 我想出來透透氣。”
塞波胸口頓時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 立刻包容了他難得的任性:“那我們看完了再回去。”
他掃了眼比分牌,一勝一負, 體貼地沒有再說什麼。
玻璃桌麵放著一幅畫,運筆筆法粗放, 缺乏修飾,但顯得更加成熟老練。
…一片散開的光底下, 一隻素白手置身於一片汪洋的海麵,像是托著那輪日,又像是想把它扯下來…
——塞波微微皺眉,紙麵撲麵而來的濃厚氣息太重,那是一種很隱匿的壓迫感。
他知道這是誰留下的…也知道是誰特意帶過來的。
…隻是暫時不知道,為什麼它會被幸村隨身攜帶,來跨越這重重遠洋…
…他隻能隱約地猜測到, 這或許會和那個剛下定的治療方案有關,心裡模糊地浮現出不太安心的念頭…
因為逆光的關係,老舊的轉播電視飽和度和清晰度不夠,整個畫宛如隔著一層淡淡模糊的霧氣。
海港公園賽場上,單打二的比賽正在追逐上演。
“冰帝必勝!”
“跡部必勝!”
“跡部,跡部!”
伴隨著一片聲勢浩大的應援聲,跡部從容持拍上了場。
錄影的監控高高地懸掛在欄杆高處,隔幾秒鐘轉動一次。
正對著他那一刻,跡部慢條斯理地抬起頭來,身影徹底擋住了背後高懸的日頭,意得誌滿地落下一聲響指,靜止了整個會場的聲音:
“——本大爺待會就讓你看看,閃耀著本大爺勝利的美學有多麼的華麗!”
他高拋起的外套,弧度完美地從鏡頭下墜落,在半空中形成足夠亮眼的弧度。
一時間引爆了整個現場的驚呼和尖叫!
經過了去年與幸村一戰,手塚對此種場麵的應援已經見怪不怪了,即使對方想華麗到全國去,他也完全適應良好:“可以了嗎,跡部君?”
“啊嗯,還不錯。”
向日想了想,還是想說:“——我沒看錯吧,跡部剛才是對著攝像頭拋外套了?”
“嗯,還好衣服沒有飄到欄杆上罩到攝像頭,不然爬上去拿,冰帝的風度就岌岌可危了。”
“整個會場這麼多人,還不能滿足跡部耍酷,他現在野心越來越大了。”
宍戶認真地思索了跡部的困境:“他有直升機的話,如果不滿意,下次可以去天上拋!”
為防止越描越黑,忍足斟酌著開口:“…可能是拋給某個人看的。”
比如傳遞勝利的誓言信念之類的。
…
這場必勝信念的交棒,隔著鏡頭,的確傳到千裡萬裡外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壽司店裡了。
但教練還是頭次見冰帝他們比賽,一時間摩擦著自己下巴,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不恥下問道:“你們平時都這樣?我比賽都沒有這麼大的場麵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幸村竟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驚羨來:“平時也就他這樣。”
“真是熱血的少年呢,他的外套是拋給你看,但要是你剛好沒看到,他不就白拋了。”
幸村麵上稍霽:“但他是跡部。”
“嗯?”,塞波沉默了片刻,又好像很懂地“唔”了聲,“你這麼說也是。”
他是跡部,他想做什麼就去做了。
不管心意有沒有被人看到,他隻做他認為值得並問心無愧的事。
不在乎評價。
不在乎反饋。
比賽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
隨著一聲落地的沉厚重響,裁判的哨聲緊跟其後,一聲“換場”的宣告聲落下。
“Game-冰帝,3-3,ge sides!”
跡部破不了手塚精進的零式發球,手塚破不了他的唐懷瑟發球,雙方靠著發球硬生生拖成平局。
——手塚國光。
跡部眉頭擰著,征征地盯著一網之外那個緘默的身影。
他們各自都還有底牌沒亮出來,水麵上毫無波瀾的僵持遲早需要有人來打破。
硝煙彌漫,視線相交之際,氣氛一時緊張,靜謐,黏和,靜到可以聽到紊亂的呼吸…
但沉默地對峙過後,互相達成了共識,局勢開始發生激烈的翻轉了。
接下來,雙方在網前僵持著追逐,你追我趕,不相上下了幾十球,顯然已經不想靠著保住發球局,讓這場比賽囫圇吞棗地倉促過去。
一記高球落入跡部的場區!
——遭了!
有人驚疑。
——機會球!
有人歡呼。
跡部不可能錯過他主場的高光時刻,抬手揚拍扣殺那一記高球,立刻把比分拉了回來!
一階段腳尖離地,華麗而張揚的球技,直接打向對方握拍處,打落了對方的球拍,球照列彈起,須臾之間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二階段扣下更加強烈生硬的扣殺。
隨著前網的硝煙彌漫得更加濃鬱,更加模糊,裁判的宣告聲也跟著落下,“Game-冰帝,15-0”。
一記「邁向破滅的圓舞曲」過後,手塚就沒有給跡部打出高球的機會。
但在接下來幾球,刻意將跡部逼近底線後,手塚上網了。
頭頂上蓋住一片陰影,king瞳孔微微緊縮,對方上網的身影徹底擋住背後的那一輪耀眼的圓日,起拍,是正手抽擊的姿勢,預測落拍點和接觸區域,這一球的力道和速度絕對不低,前網球…
——零式削球!
——果然!
場外又是一片驚呼!
絲毫不遜色於去年的削球絕殺。
向日皺眉道:“現在是誰有利,跡部嗎,可是用不出「邁向破滅的圓舞曲」,又靠不了「唐懷瑟」,跡部是不是有些落了下風?”
忍足:“不一定,跡部要等那個!”
向日:“又是那個?”
忍足:“他不常用那個,那個是幸村部長和他訓練賽時意外的收獲。”
“啊哈?為什麼,大絕招為什麼要藏起來?”
忍足推了推眼鏡,誠懇道:“會很累。”
“???”
——跡部怕累?
——騙人的,部長都沒辦法讓他累到,最多讓他失去意識而已!
“Game-立海大附屬,4-4。”
跡部抹開側臉的汗,瞬間被逼的前後無路。
真正交手才知道,對方實力比他想象中的還難纏。
二度僵局——他暫時沒把握破解手塚的削球,手塚暫時防不住他的高球,於是又雙雙變成尋常的球路。
他必然要破局。
半瞬之間的籌謀,跡部抬手擦了流經額角的汗水,已經盤算好了策略。
他需要先用「冰之世界」來驗證手塚領域的弱點…
跡部將球緊緊拽穩在手心,頃刻間周身的氣場渾然一變,明顯到了場外人都能感覺得到。
丸井:“跡部終於要發動「冰之世界」了。”
慈郎:“「冰之世界」不就是那招能把人渾身看得透透的招式嘛,這招我可模仿不來。”
“因為無我境界隻能模仿彆人的招式,不能順帶讓你長一雙跡部的眼睛。”
但要說到模仿,無我雖然不行,幻影還是可以的,天才心想。
忍足暼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主動解釋道:“「冰之世界」,靈感來自那位存在感幾乎為零,身法虛無縹緲的哲君,跡部私底下又和他接觸了幾次。”
“赤司君準他去籃球隊砸場子?”
“不準,但他又不是不能私下約,哲君性格不錯,還是很願意幫他忙的。”,似乎好感度還有幸村部長關係的加成,從中搭了線。
跡部透過那半寸空間,眼力犀利且尖銳,精確到以毫米為單位分析對麵人的微末舉動,側臉的輪廓鋒利,試圖在尋找一個爆發的燃點…
沒有到此為止,他們都還有底牌,而他,接下來要逼出手塚最大的底牌。
僵持了幾個來回後,終於來到賽末點。白色的氣波從手塚腳下環繞升起,籠罩在他周身。
他臉色凝重,神情冷漠,伴著那腳下的光圈,場上的局勢頃刻間開始再度生變。
真田沉聲道:“連手塚都認為,不開手塚領域,他拿不下跡部嗎?”
柳皺眉道:“跡部現在意外的強,但開了手塚領域後,跡部就沒那麼容易拿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己身的錯覺,平常遊刃有餘的跡部,現在渾身多了幾分強勢出來。
場上的局勢,就像是被柳預測了走向似的,接下來的比賽,手塚一下子乘勝追擊,展現出淩厲而含蓄的攻擊性來。
汗水幾乎已經浸透了他的隊服,跡部的持久力優勢開始彰顯出來了。
但對方的體力也絲毫不遜色。
…… 不管是仁王還是手塚,這是跡部關東決賽上大概率會碰上的單打強敵。而在這其中,對外顯露出來的手塚領域都是破局和製勝的關鍵。
所以他認真研究了很久的手塚領域,包括那個旋轉,摸清了發動領域的兩大條件。
第一個條件是提前預判對手的回擊,然後在球上施加對應的旋轉,為接下來的第二個條件鋪墊——使對手所有的回擊全部回到手塚的身邊。
為此,跡部研究了幾大破解法門。
第一點,若要使得手塚預判不能,幸村能破,他的左右手回擊雙手同步,可以通過巧妙變化置換預判。
另外,左撇子能破,左手軌跡路線和右手相差萬裡。
但跡部不能滿足這兩個要求,他的慣用手是右手,這都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第二點,若要讓球無法回到手塚領域範圍內,一是消除球上的旋轉,二是強攻,讓手塚即使接的到球,也無法回擊!
強攻,就是他籌謀已久的領悟!
賽末點逼近了!
所有人都以為跡部的頹勢儘顯,慢慢被手塚領域拖入下風。
但手塚知道真相並非如此。
對方的氣勢正在一點點複發…
他雙目一側,果不然發現了對方的算計!
勾著一抹誌在必得的笑意,跡部渾身的氣勢驟然再變:“你的弱點可真是讓本大爺好找!”
就是現在了!
一道刺目的光束擦過拍緣。
電光火石間,跡部嘴角抿起的得意弧度繼續往下,瞄準時機後強行地以拍沿削球。
球沿著邊緣摩擦。
這一球的速度和力道果不其然地在球拍沿壁擦出一道道火花來,到某個橫點被他決絕地翻過拍麵,果斷地進行二次抽擊,成功讓那顆帶著火星點點的球貫回對麵,並撒起零星半點的火花…
遽然間,手塚原地消失,再出現時,精確攔截了球的落點,回擊了在空中劃出的紛亂火星球影。
但,明明該是刺目的熱意。
觸手卻是冷的,球觸拍前所未有的寒意過身!
他翻過手中的拍麵,白色的網線避無可避地沾惹上些許黑色的斑駁,鼻尖甚至飄蕩著一股似有似無的燒焦味…
手掌心隨之而來的是屬於重力球的強烈顫栗!
這一記銳不可當的磅礴削球,同時驚起場外的一片呼聲。
隨著一聲清脆球體落地,又伴著一片急促的呼吸…
忍足輕聲歎了口:“——跡部將其命名為,絕對零度!”
king的破解法門——強行地讓對方接不住,以此來破手塚領域的局。
慈郎吐槽道:“他不就是強行打破人家的拍子嗎,怪不得平日裡不用。”
…一場比賽下來得打破多少人的牌子,他的還是有簽名的咧!
“不管怎麼說,還是有用的。”
“什麼?哎,什麼,這招是怎麼回事?”,菊丸好奇地看過去。
“和真田用「雷」強行破手塚領域的道理類似,本質都是強攻,讓手塚接不住。”,但仁王沒說的是,弊端都是十分費體力和身體。
情況竟然又發生了逆轉,變得越來越有懸念!
場外人都在翹首以盼,而跡部已經和手塚進入了搶七局。
“145-144”
跡部好心勸慰對麵人:“手塚領域已經讓你的手不堪重負了,你確定你還要繼續和本大爺僵持著?”
……
“155-156”
手腕微動,手塚目光隻緊緊盯著球身,黃綠色的小球被輕輕拋上空,對麵人隻能看見揮拍的半片殘影:“我認為,你的體力也差不多該消耗殆儘。”
——用一次絕對零度,跡部要接受雙倍重力球的回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