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先生微伏身軀,目光如鷹一般銳利。
木搖光覺得“鶴先生”這個名號,真是名不副實。
若是叫“鷹先生”,倒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
顯而易見,鶴先生在藏精境,第一個修煉的器官,就是手,而非常見的氣血。
木搖光倒也並不驚訝,畢竟,若是“金翅爪”不修煉手,那才叫奇怪呢!
她如飛葉一般,持劍輕飄飄地落到了樹枝上,而鶴先生則如鷹般朝她襲來。
以爪為武器,在進入藏氣境前,就注定了鶴先生要以近戰攻擊為主要戰鬥方式。
那麼木搖光自然不會讓他近身。
隻見她輕輕一躍,便又輕飄飄地跳到了遠處另一株樹上,但隻避不攻,卻不是她的風格。
於是鶴先生便見到木搖光一連在數十株上飛躍,宛如林間飄舞的蝴蝶,速度卻快得超出想象,讓人難以追趕。
見到此景,鶴先生雙手成爪,卻歎了口氣,說道:“若僅僅是如此,那麼,我可就要對傳聞中的越劍失望了。”
然後鶴先生便見到木搖光停了下來,停在了一棵樹的樹梢上,仿佛是被鶴先生的話激怒,持劍等待著鶴先生的到來。
鶴先生微微一笑,心中卻感歎道,果然是年輕人啊。
可他卻沒有絲毫遲疑,迅猛如金翅鳥一般朝木搖光的位置攻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陣轟鳴——
不,不止一陣轟鳴。
四麵八方,無數高聳葳蕤的樹木發出最後的嘶吼,帶著對即將死去的不忿,轟鳴著朝他墜來。
什麼時候?!
鶴先生悚然一驚。
“砰——”
數十株蔥蔥蘢蘢的樹木轟然倒塌,揚起沙塵無數,鶴先生的視野,也在這鬱鬱蔥蔥的樹冠和漫天沙塵間變得突然狹窄起來。
鶴先生並不畏懼這些轟然倒塌的大樹,縱然它們的重量非普通人所能承受,卻傷害不到他。
他驚疑警惕的,是在這受限的視野下,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木搖光。
她在哪裡?
“砰——”
一株株樹木接連倒下,而鶴先生的視線裡,卻突然失去了木搖光的身影。
她在哪裡?
她究竟在哪裡?
然而木搖光的隱匿能力無人能及,她的氣息仿佛和這森然的樹林融為了一體,無論鶴先生看向哪個方向,都無法發現木搖光的蹤跡。
“可惡,果然是——”
就在這時,又有一棵樹轟鳴著不甘倒下。
正當他準備避開時,他的身後,卻突然出現了一把無聲無息的劍。
——可那把劍卻被鶴先生避開了,以和木搖光一模一樣的身法。
躲開木搖光的殺招後,鶴先生跳到倒塌的樹木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摸到了自己散發著熱氣的鮮血。
他忍不住咧開嘴笑了起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差一點,我就真的要折在這裡了。”
“幸好,我對你,或者說你們,足夠了解。”
而看到鶴先生剛才使用的身法,木搖光麵無表情。
見到木搖光的神色,鶴先生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之後,對木搖光說道:“怎麼,你看到你想要試探的東西了嗎?”
“當然。”於是,木搖光也笑了。
“為了感謝你,我也讓你看一下,你想看的東西吧。”
她隻揮出了一劍。
然而鶴先生,卻仿佛聽到了無數枝葉顫動的聲音,它們在搖擺、在歡呼,在慶賀自己主宰的到來。
突然,他發現自己無法呼吸了,無論他怎麼試圖出聲,都無法發出絲毫的聲響,他隻能一直一直,看著這一劍。
如同要看到世界的儘頭。
在那一劍下,仿佛這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草木搖殺氣,星辰無光彩。”
十劍之三——
草木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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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之地,水網縱橫,多如繁星。
大大小小的湖泊串雜在一起,一個接連一個,仿佛永無止境。
就算是本地人,也很難說清,這裡,究竟彙聚了多少湖泊。
每當清晨,雲霧繚繞,若此時有人乘一葉扁舟,於湖泊中遊行,便如遊雲水之間,幾如仙境。
故而此地,又有八百裡“雲水間”之稱。
在此地一處名不見經傳的湖泊中央,卻有一座小島。
而小島的中央,則有一座木屋。
木屋旁種了很多花,花叢旁,則有一個人在這裡練劍。
這練劍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久無音信的木辰光。
“呼呼——”木辰光氣喘籲籲地揮舞完一套劍法,汗流浹背,肌肉更是酸痛不已。
木辰光用袖子擦了擦汗,忍不住看了看坐在花叢中央閉目養神的短發青年。
見對方一直閉著眼睛,木辰光便偷偷放緩了自己揮舞劍招的速度。
“再加一百下。”遠處傳來男人冷淡的聲音。
木辰光身體一僵,隻好苦著臉,繼續快速地揮舞起劍招來。
若是沒有在規定時間內練完這些次數,恐怕今天,他就又要被扔到水裡喂魚了。
而見到偷懶被懲罰的木辰光,旁邊侍弄著花草的女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木辰光瞪了她一眼,那女孩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然後兩人就開始幼稚地互做鬼臉。
短發青年不理會這兩人的眉眼官司,繼續坐在花叢中央,閉目養神。
而他的麵前,有一塊切麵平滑的石板,石板上,則放置著一把劍。
突然,短發青年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了自己麵前的劍,默然良久。
“草木搖殺氣,星辰無光彩。”
“——白骨成丘山,蒼生竟何罪。”
十劍之四——
白骨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