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這鐘樓之上正靜靜端坐著一位女子, 瑤琴置於膝,琴弦一動,樂聲一起, 便是清輝遍地,滿空皎然。
宛若玉兔懸於曠野, 月色傾瀉萬物。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儘清輝發。”
“——綠煙飛鏡琴。”伍老麵露欣喜之色。
金獅吼也停了下來,看向鐘樓那人笑道:“好個綠煙飛鏡!”
俄而他又長嘯一聲, 一躍而起,於屋頂上狂笑道:“那便讓我看看,同為音攻者, 究竟是你的琴聲厲害, 還是我的吼聲厲害吧!”
“吼——”
這吼聲震天動地,威力遠甚以往, 無論是錦衣衛、六扇門還是天衡的人,都紛紛再次被這吼聲給震倒, 耳竅流血, 幾欲昏厥。
琴聲又起,震蕩原野, 這月色再次如水般湧來,滋潤人們的心竅與耳。
在這座用鋼筋水泥製成的城市中,人們仿佛一會兒來到了莽荒凶猛的大草原, 周圍是群獸的嘶吼與怒鳴,它們露出尖利的牙齒,似乎想要將人們吞噬殆儘……一會兒又似乎來到了一處靜謐的曠野,小溪涓涓,草木搖搖, 飛鏡懸掛於空,映照萬千生靈,為人們帶來心靈的寧靜……
在這琴聲和吼聲的爭奪中,人們時而麵容欣喜安寧,時而神情痛苦不堪,時悲時喜,時恐時歡……神魂俱眩,宛受酷刑。
隨即這吼聲越發厚重,以不可阻擋之勢,幾乎要壓過這清冷柔和的琴聲。
人們臉上的痛苦,也越來越濃重。
忽而笛聲起,仿佛自天而來,由遠及近,以雷霆萬鈞之勢,破開一切,驟然降臨到這雙方的戰鬥中。
眾人隻覺心中豁然開朗,仿佛得見群星閃爍,滿空燦然。
“玉笛譜出成,滿天星鬥明。”
“——鬥明天星笛!”伍老捂住耳朵,欣喜地大喊道。
鬥明笛傳人並未加入到他們圍剿天衡的計劃中,沒想到此時他竟然會出現。
綠煙琴神色訝然,她撫琴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
這年輕男人麵容清秀,穿著短袖牛仔,他同樣吹著笛子,緩緩走到鐘樓之下,望向端坐高處的女孩。
四目相對,不知怎的,兩人忽而相視一笑。
鬥明笛一躍而起,落到鐘樓之上,他站在綠煙琴的身後,笛聲清亮悠揚,歡快流暢,很快就融入琴聲中,對那怒吼聲對抗。
琴笛合奏,星月相伴。
明明此刻是青天白日,眾人卻仿佛見到了這漫天星辰、皎皎明月,綠煙滅儘,迷惘儘散,群星璀璨,朗朗星海。
周遭星河鬥轉,唯明月高坐雲端,皎兮燦然。
——眾星而拱月。
“綠煙鬥明。”金獅吼的聲音變得低沉。
琴笛相伴,相輔相成,聲勢更甚,絕非初時可比。
琴聲陡然一轉,若刀鋒劍芒,破開重重迷霧,欲砍斷這滾滾紅塵、人間無儘煩惱,掃蕩阻礙,灑落清輝。
而笛聲如盾,環繞明月,鬥轉星移,乾坤變幻,遍宇生輝,護下萬千生靈,拱月而行。
金獅吼則是一陣狂笑:“老子習武多年,正愁沒有對手,這些莽漢不是修劍啊刀啊,就是修槍啊鐧啊……沒曾料到,今天一見對手,便是兩個!”
“綠煙琴、鬥明笛,那就來戰吧!”
“我想你們,恐也已經期待多時了吧!”
“哈哈哈哈哈——”
“吼——”
眾人聽得這漫天星鬥、皎皎朗月,間或金獅咆哮、玉象爭鳴,隻覺頭昏目眩,神魂顛倒,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此年何年。
……
這裡的陣仗全城都能聽到,南邊,一個瘦小男人一個翻轉,便從陰影處跳了出來,嘿嘿一笑:
“獅子吼這糙漢,人家的琴聲和笛聲,就是比這吼聲要好聽!”
“若非入了這天衡的夥,誰稀罕和這糙漢待在一起,天天聽這難聽的聲響?”
“吼吼吼吼吼,日日吼個沒完!”
說罷,便要朝獅子吼的方向趕去,協助他拿下綠煙琴和鬥明笛。
卻不料此時忽然有破風聲而來,瘦小男人靈活一跳,手中便忽地出現了數把飛鏢,雙手一轉,這些飛鏢就如天女散花般朝這破風聲傳來的方向攻去。
朝瘦小男人襲來的一個個暗器便被這回旋鏢儘數擋下。
瘦小男人抬頭一望,便見這樹上的陰影處,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男人。
而他的手指間,正夾著數把寒光凜凜的飛刀。
“殘紅刀。”瘦小男人嘿嘿一笑,“老朋友,真是沒想到,像你這樣嫉世憤俗的人,居然會選擇幫助官府,而不是天衡……”
殘紅刀也冷哼一聲:“我也沒想到,最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鏡徹鏢,竟然會加入天衡。”
鏡徹鏢歎息一聲:“因為我已經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會有徹底的乾淨。”
“來戰吧,老朋友,我可不會像以前那樣,再輸給你!”
鏡徹鏢哈哈一笑,便往後躍去,手中飛鏢翻轉,迅疾如風,回旋入虛空,仿佛要將這片茫茫大地,給刮個一乾二淨。
“大地了鏡徹,回旋寄輪風。”
——鏡徹寄風鏢。
而殘紅刀同樣往後一躍,手指翻動間,無數閃著寒芒的飛刀便朝對方襲去,似無著落處,卻漫天遍野、鋪天蓋地,如滿空飄散的落花,避無可避。
殘紅刀,非是長刀,而是飛刀。
“一片殘紅無著處,綠遍天涯,綠遍天涯樹。”
——殘紅天涯刀。
鏡徹鏢一個閃身,便見一把凜冽的飛刀從自己的耳側劃過,刮下一縷頭發,鏡徹鏢大笑著調侃道:
“老朋友,那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綠我頭頂之心,依舊不死!哈哈哈——”
他一邊嘲笑,一邊手間飛鏢不停。
殘紅刀聞言勃然大怒,他最恨彆人拿著這個“綠”字說事,明明他從來沒有這種癖好!
可恨這些凡夫俗子,滿腦醃臢齷齪,得聞此詩句,便紛紛以異樣的眼光看他,時不時會心一笑,形容不堪。
實在是可恨之至!
想到這裡,殘紅刀越發憤世嫉俗,飛刀攻勢也更加淩厲,他暴怒道:
“鏡徹鏢,去死吧!”
“哈哈哈——”回應他的是鏡徹鏢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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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徹鏢也被攔住了,看來這些人,怕是早有準備。”見自己始終打不通鏡徹鏢等人的電話,鶴先生放下了手機,對旁邊人說道,“接下來,就靠我們了。”
“放心吧,鶴先生!”那人卻是個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倒也臉熟,竟是昔日在錦衣衛特彆監獄中經常被製裁的田某某。
田某某眉開眼笑,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兵器,豪情萬丈般說道:“就讓我把這象征著自由的風浪,吹遍天地山海吧!”
鶴先生嘴角一抽,沒有理會這個又變得激情澎湃、鬥誌昂揚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