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匣下午晌江月才見過,就是善仁堂裡用來存放銀針的。
寶畫用胖乎乎的手把木匣子打開,得意地道:“下午見姑娘多瞧了幾眼,我就知道姑娘想要這個!我去跟掌櫃的磨了好久,他才肯賣給我,還叮囑我許多事兒,說初學醫者不可擅用,保不齊就會出人命。我心想那初學醫者是不能用,但您是醫仙傳人,哪裡就使不得這麼一套銀針呢?隻是不好說與他聽,隻得又保證了一籮筐,掌櫃這才放我回來。”
江月這才知道自己誤會她了,既歉然又心頭發軟,問她說:“這套銀針多少銀錢?你又哪裡來的銀子?”
“多少銀錢姑娘就不用管了。”寶畫樂嗬嗬地擺手,“至於銀錢嘛,自然是跟我娘拿的,但也不是她的錢,是我前頭那些年的工錢,都在她手裡替我攢著的。”
寶畫從前當丫鬟,一個月有一兩銀子的月錢。
因她性子憨直,不夠穩重,所以月錢都是房媽媽替她收著,輕易不肯給她支用,怕她叫人騙了。
今日從外頭回來後,寶畫就悄悄拉著親娘咬耳朵,用慣常的誇大其詞的口吻,說自家姑娘看中一套銀針,看的挪不開眼。好不可憐!
房媽媽就給了她五兩銀子,讓她去買回來。
怕她不肯收,寶畫又接著說道:“我娘說了,前頭我陪著姑娘胡鬨,害的姑娘大病了一場。這也算是我給姑娘賠罪了。所以您就安心收著!”
東西既已買來了,且後頭也確實用得上,江月也沒再推辭,隻將木匣子接過仔細摩挲,“那我便收下了,先謝過你,回頭再跟房媽媽道謝。”
寶畫笑嗬嗬地應了,依著方才江月的話,手腳飛快地去了灶房用飯和洗漱。
等她回到屋裡,就看江月正在翻箱倒櫃。
寶畫問她大晚上找啥?
江月就道:“禮單已經拿到了,退婚還需要婚書。”
也得虧兩家換了屋子,不然若她還跟許氏住一起,也不好這麼大辣辣地直接翻找。
寶畫東奔西跑大半日,吃飽之後本是有些困倦的,聽說是找婚書,她立刻來了精神。
二人分工合作,翻找了一會子,還真把婚書給尋到了。
這下子是真的不用再忙什麼,隻等著過兩日縣學休沐,宋玉書從城裡回來了,便可以把那門糟心的親事給退了。
拿回聘禮,自家的日子也能過得寬裕很多。
不然再拖下去,怕是房媽媽和寶畫要把前些年好不容易攢的私房,儘數貼補進來了。
…………
很快到了縣學休沐的日子。
宋玉書從縣學出來後,先去書齋交付了抄書的活計,領了幾十個銅板的工錢,而後買了些東西,便往家回。
他是農家子出身,日常並不坐牛車,是以走了快一個時辰,才回到了南山村。
宋家如今隻剩下他和秦氏兩個,秦氏從前也不是多勤快的人,這幾年越發憊懶。
宋玉書也心疼寡母,每次從縣學回來,也會搶著家裡的活計乾了。
今日卻是奇怪,還不到辰時,秦氏居然已經起了,還穿戴整齊,收拾妥當,一副可以隨時出門的模樣。
宋玉書先喚了聲‘母親’,而後覺得有些口渴,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茶壺,發現並無溫水,便要去劈柴燒水。
見到幾日未見的兒子,秦氏笑得格外開懷:“兒啊,先不忙做活,咱家有好事!”
宋玉書問什麼事兒?
秦氏道:“還能是什麼事兒,自然是你的親事!”
宋玉書到底年紀也不大,眼下還不到十九,聞言略顯羞赧,卻也不意外地詢問道:“是江家那邊定好日子了?在幾日後?可要我家準備什麼?”
“確實是定好日子了。”秦氏笑得越發開懷,“不過不是成親的日子,是退親的日子!也不在什麼幾日後,就是今天!”
在宋玉書錯愕的目光中,秦氏不帶半點兒停頓的說清楚了來龍去脈。
“這江家二房真是不行了,那許氏隻知道掉眼淚,看著就不頂事兒。那江丫頭也是一點眼力見兒沒有,半點看不清局勢,還當眼下是她爹在的時候呐?現在誰該巴結誰,還不知道嗎?當時為娘可真是快煩死了,隻沒想到,那江丫頭居然自己主動說了可以退親的事兒,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兒?!既是他家提的,旁人也不會說咱家的壞話,不會壞了你讀書人的名聲!”
宋玉書是村裡出了名的孝子,從不對秦氏說一句重話,此時也是急道:“原說這幾日恩師見我都無甚好臉色,我還當是功課做的不好,惹了恩師不悅……母親糊塗,這親事是江家伯父在世時就說好的,如今江家無子,若退了這親,江夫人和月娘往後如何生活?豈不是教他江家族親生吞活剝?而且……”
“哪裡管的了彆家?我隻管咱們自家!”秦氏拍著桌子打斷道:“從前是你爹和你弟弟缺救命錢,才把你抵給人家做贅婿。我本就不情願,現下你有本事了,出息了,難不成還做那等教人看不起的事?你那些同窗私下裡都不知道怎麼嘲笑你,娘可不想你讓人瞧不起一輩子!”
宋玉書閉了閉眼,強忍怒氣道:“出爾反爾,落井下石,就不教人瞧不起一輩子了?再說娘怎麼知道外頭的事兒?”
秦氏眼神飄忽,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你彆跟我掉書袋,那些個文縐縐的詞我聽不懂。反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要不聽的我的話,我可再沒臉在這個村子待了……”
說著話,秦氏就使出常用的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戲碼,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大腿直哭宋父,哭他走得早,哭自己命苦。
尖銳的嗓門吵得人耳朵生疼。
但到底是自己母親,宋玉書還是不舍得責備,先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又見跟她說不清道理,便換了個說法道:“退親自然得退聘禮,江家光現銀就給了一百五十兩,更還有許多吃穿用度、筆墨紙硯。咱家眼下的境況,如何退的出這麼些東西?”
銀錢素來是秦氏的命門。而且那一百五十兩大多都給已故的宋父和小郎吃藥,並沒有剩下來什麼。
果然剛提到這個,她就止住了假哭,“咋的是他家提的退親,咱家還得退聘禮?”
說著又要扯起她自己創的那一套歪理,說反正自家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大不了一根褲腰帶去江家老宅門口吊死。
宋玉書一個頭兩個大,隻道:“娘前頭還說退親是為了我的往後,我往後真要如你所言,平步青雲,難不成就為了這些東西,讓人指摘一輩子?”
本以為這筆銀錢足夠嚇得秦氏改變主意,沒想到秦氏思考了半晌,一臉肉痛道:“那就都退給他們,這麼點銀錢,將來也不值當什麼!兒啊,你彆不願意,娘是真的為你好。江家二房不隻是死了頂梁柱,更得罪了京中的貴人,你要是沾染上了,那後頭可真得有數不儘的麻煩……”
這著實讓宋玉書吃驚,這還是自家那個鑽錢眼子裡的親娘嗎?
況且江家二房那是在京城出的事,京城距離南山村路途遙遠,此處的人都隻知江父遭遇了意外,賠付了一整副身家,而不知具體發生何事。
自家母親就是如何得知其中內情?
再聯想她前頭閃爍的言辭,宋玉書確認必然是有人跟她說了什麼,又許諾了什麼。
正要詢問更多,卻聽自家大門口有了響動——
江月和大老爺江河已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退了,但是沒寫完。
一章五千字,實在是字數壓不住啦!
還沒上榜,不能更新太多。
下章真的一章退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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