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月用另一手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但想到聯玉初來之時, 比她這活了兩輩子的醫修,還少年老成。
如今偶爾這般孩子氣,倒是鮮活了不少。
所以江月也沒覺得他這般有哪裡不好。
隻是很快, 她也察覺到了那道灼熱的視線,繼而看到了秦氏身邊的宋玉書。
江月回望過去, 宋玉書才發現自己已經盯了他們許久,臉騰的一下紅了。
他連忙垂下眼睛, 不敢多看, 低聲勸道:“娘,走了。”
秦氏方才還在一種村民麵前言之鑿鑿,說江家二房指不定要在城裡活不下去,灰溜溜地回來村裡討生活。
沒想到人家確實回來了,可坐的是高大馬車, 還穿戴一新, 看著日子比之前在村裡的時候還好上不少!
光速被打了臉,秦氏也自覺臉上無光,便趁著那幾個攔住他調笑的人還未反應過來,立刻灰溜溜地拉上宋玉書離開了。
他們母子二人漸漸走遠,江月還未收回目光,手上卻忽然傳來鈍痛,她‘嘶’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
“你捏我做什麼?”江月抽回自己的手, 發現整個手掌都被聯玉捏得有些發紅。
方才還言笑晏晏的聯玉此時冷了臉, 也不應話。
這時候許氏和房媽媽也先後從馬車上下了來,村民們也上前寒暄, 又是詢問他們進城後過得如何,又是給她們塞瓜子花生的,還有邀請他們到家裡坐坐的。
怕大夥兒熱情過頭, 衝撞到許氏的身孕,江月便也顧不上同聯玉說話,挨到許氏周圍看顧著。
等跟熱情的村民們寒暄完,一家子便直接去了江父的墳塋。
江家的祖墳就在南山村和南山村中間的一個山頭上,從南山村過去,也不過就是三四裡路。
這段路並不算遠,且為了表示對先人的敬意,一家子並未再搭乘馬車,而是徒步過去,再爬兩三刻鐘的山,就到了墓碑之前。
祖墳內還埋著其他先人,所以得按著輩分挨個燒紙錢。燒到後頭,才輪到在祖墳裡頭輩分尚小的江父。
幾大袋子元寶經由眾人的手,很快就消失在了火舌之下。
後頭許氏還有許多話想單獨和江父說,江月和其他人便先去了一邊等待。
等待的間隙,寶畫挨到了江月身邊,壓低聲音問:“姑娘,咱姑爺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江月說:“他沒生你的氣。”
不然前頭也不會伸手搶寶畫扶人的活計,顯然是並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隻想跟寶畫鬨著玩罷了。
說著話,江月瞥一眼旁邊的聯玉,他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正負手而立,側對著她們,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確實看著好像確實興致不高的模樣。
也難怪寶畫心裡惴惴的,以為是自己真的惹到他了。
“那姑爺應該是在生你的氣。”寶畫知道不是自己惹的事兒,神情也輕鬆了,跟江月咬耳朵,“誰讓你方才一直盯著那宋玉書瞧?”
江月確實盯了宋玉書好一陣,連寶畫都瞧見了,那就更彆說聯玉了。
江月第一反應是否定,“不會吧。”
“怎麼不會?你們總說我傻,沒想到姑娘也有傻乎乎的時候。當著夫婿的麵,盯著前未婚夫瞧。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個?”
江月仍然覺得不大可能,她跟聯玉是假成婚呀。
但是這話連寶畫也不能告訴,所以她便沉吟不語。
寶畫隻當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接著勸道:“就算我跟姑娘親近,也覺得這事兒是你做的不對呢。姑娘還是去給姑爺陪個不是吧。姑爺再好性兒,當時那麼些人瞧著呢,他也是要麵子的。”
這麼一說,江月便覺得確實有道理了。成婚是假,但旁人並不知道這個,隻以為他們是真的新婚夫妻。
方才她那舉動,確實很傷聯玉的臉麵。
她便往聯玉那兒過去,問他說:“忙了半個白日,你累不累?腿疼不疼?”
“還好。”聯玉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一副不想跟她多說話的模樣。
這樣子,看來症結還真在她身上。
江月不兜圈子了,“我盯著宋玉書是事出有因。”
早先去宋家退親,第一次見到宋玉書,她就看出他鴻運當頭,身上有大氣運。
後來聽那穿越者提過,宋玉書是這個書中世界的男主角。
雖然江月那個穿越者說的話一知半解的,但按著她的理解,宋玉書就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但是今日再見,她卻發現宋玉書的氣運居然弱了許多!
聯想秦氏早先跟江靈曦說過的話,因為退了親,欠下了許多聘財,所以宋玉書準備先去尋份活計,掙銀錢還上欠自家的聘財,暫且不去考後頭的鄉試。
而等他接著再考,也不會再像前頭似的,能收到江家的接濟。
氣運之子嘛,在物質條件大不如前的同時,大概也能發揮穩定,考取功名。
但中間確實是實打實的耽誤了三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這三年時間,對這個世界的發展至關重要。
錯過了這三年,即便是宋玉書這氣運之子,都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退親之事是宋母秦氏和那個穿越者一手促成。
既退了親,歸還聘財更是天經地義,又不是江月故意去壞了他的氣運,她自然也不會自責,隻是忍不住在想,未來三年到底會發生何種劇變?會不會跟她要曆的劫難有關?
而且萬物守恒,此消彼長。
宋玉書消失的那部分氣運,又是去到了何處?
可惜她這方麵的能力在此間受到了極大的壓製,也隻能觀到宋玉書這樣大氣運之人的,而看不到旁人的氣運。
所以當時見到他的異樣,江月思慮萬千,不由多瞧了他幾眼,也有些出神。
觀氣運的能力比她的醫術還玄乎,不好透露太多,所以江月頓了頓,半真半假地說:“其實,我除了醫術外,還會一點粗淺的相術。方才看那宋玉書……好像有些不對勁。”
聯玉聽完卻是笑出了聲。
連相術都扯出來了?真要是會相麵,他這假妻子不早該發現他身份有異?並不是他說的,托生在什麼貧苦家庭,又親人死絕?
他臉上明晃晃寫著不相信,江月也沒轍,隻好低頭道:“我錯了,你彆生氣了。”
聯玉轉過臉,就看到她在自己身側低垂著腦袋,因為一整個上午的奔忙,所以她出門前梳的十分規整的發髻也有些散開。
柔軟的發絲就隨著風飄散到他的前襟之上。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將那發絲繞在指尖。
“夫人,你還好嗎?”
許氏最後一個過了來,她一手扶腰,一手拿著帕子擦淚,房媽媽見了便立刻迎上前關切。
江月的心思也飄到了許氏那裡,唯恐她傷心過度而動了胎氣,加上聯玉久久未有回應,便飛快的抬頭道:“我真錯了,下次會顧及你的麵子的。真的下不為例,你彆生氣了好不好?”
那發絲從前襟處離開,聯玉便放下了手,“顧及到我的麵子?”
江月一邊扭頭往許氏那邊看去,一邊壓低聲音說:“不然呢?總不至於真是因為我多看宋玉書幾眼,你吃醋了。旁人不知道我倆假成婚嘛,我那麼做,你臉上無光,我理解的。”
聯玉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
是啊,方才倒是未曾想過他為何不高興?隻是見她對著彆的男人出神,便下意識地捏住了她的手,喚她回神。
可自己跟眼前的女子本就是假成婚。沒錯,必然是因為臉麵。
既隻是一點麵子,倒也無所謂,左右他自小也不講究這個,不然也活不到現在。
所以他頷首道:“沒事了,你去吧。”
“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麼小氣。”江月衝著他笑了笑,而後便朝許氏走去。
許氏的情緒確實激動,雖不至於動了胎氣,但多少都有些影響。
江月便找了一塊可以坐的大石頭,鋪上手帕,讓許氏坐下,就地為她按摩起穴位來。
房媽媽也在旁邊陪著,寬慰許氏道:“夫人莫要傷懷,如今老爺雖然不在,但有姑娘支撐門庭。更有咱們姑爺也懂事知禮,孝敬著您。往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聯玉沒有再嘈雜的插話,隻是在許氏的身邊,蹲下身,安靜地陪著。
漸漸的,許氏的情緒平複了下來,有些赧然地道:“沒事,我就是和阿月他爹多說了會子話,想到他不止沒見不到肚子裡這個孩子一麵,甚至都不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一時傷懷,如今已經好了。”
這期間,腳程最快的寶畫已經下了山去,找到了車夫。
下山的時候,也彆講究什麼對先人的敬意了,還是以許氏的身體為先。
此時雖然已經少了那些元寶,但許氏不大舒服,寶畫想讓她在車廂裡躺得舒服些,便自覺地跟之前一樣,坐到了車轅上,和車夫坐一處。
“本來我想著今日燒完紙錢就立刻回程的,但母親的身體現下不怎麼適合跋涉,不如在老宅歇一晚?”
雖然搬到了城裡,但老宅本也要在年前清掃,今日留一晚,也省的回頭再跑一趟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