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可證明江月新製的那藥有多神奇!
熊峰和齊戰都知道那倒鉤箭的厲害,不約而同地驚訝地倒吸了口氣。
“雖然情有可原,但是殿下的話就是軍令,違抗軍令,你就得挨罰。”
齊策點頭道:“我早就做好了領罰的準備了。”
人湊在一起嘀咕了一陣,跟在陸玨後頭到了城門口。
“她人呢?”
齊戰趕緊推了齊策一下,齊策立刻上前道:“江娘子留在鄴城,屬下讓熊慧看顧她。”
陸玨不辨喜怒地點了點頭,隻點了齊戰跟著,讓其餘人先回軍營去。
二人很快到了軍屬聚集的城寨。
換成從前,陸玨隻要一露臉,軍屬們和傷兵們早該熱情地迎上前。
今日卻到處都是靜悄悄一片,不用陸玨發問,齊戰已經找了個人問。
那婦人行色匆匆,根本沒發現齊戰身後還站著陸玨,語速飛快地道:“今日江娘子義診,大夥兒都去排隊了!”
齊戰奇怪道:“你們全都有病症?”
婦人說:“都是窮苦出身,又沒有男人在身邊,都是自己做活,誰身上沒個小病小痛的?當然也不都是為了自己,我就不是,我是去給我男人拿號的!江娘子說了,等到我們男人回來的時候,若傷勢差不多要緊,就按著拿到的號來排順序診治。”
說完,她就趕緊走開了。
這下子倒也不用再去找問熊慧把江月安排在何處了,隻跟著婦人過去就行。
二人很快到了小院外頭,隻看那小院裡層外層都是人,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也難怪方才那婦人這般著急。
很快有人認出了陸玨,紛紛給他問安、讓路。
也鬨出了一些動靜,隻是跟小院中心相比,這點動靜實在不算什麼。
好不容易進了門,陸玨聽到有人在喊:“都排隊,排好隊!自己看病的到我這,拿號的去熊慧那裡!”
熊慧的大嗓門也嚷道:“死猴子,再直呼我名字,老娘回頭捶死你!”
侯源嘿嘿笑了一聲,費勁地開始推人,“彆擠彆擠,擠壞了江娘子咋辦?”
好不容易趕了一些沒分寸的人退開,侯源從條凳上跳下去,拿著蒲扇給江月扇風。
秋初的天氣還未徹底涼爽下來,人一多,江月確實覺得有些憋悶,她對侯源頷首致謝,隨後接著診治病人。
“沒事,傷得不厲害,是腿骨折了,我得幫你把骨頭接上,會有些疼。”
受診的是個圓臉婦人,前幾天爬到屋頂上修瓦片,下屋頂的時候踩空,滾了下來
聽到江月不徐不疾的輕聲細語,她心下一鬆,連忙說自己忍得住疼。
江月就蹲到她身前,用手細細摸她的腿骨,準備開始接骨。
很快那婦人就痛叫出聲,扭動著掙紮。
侯大嬸死死把她抱住,才把她製住了。
侯源氣憤道:“江娘子是給你治傷,又不是要害你,你扭個什麼勁兒?差點把江娘子撞倒了!”
那婦人疼得滿頭大汗,連忙說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月說無礙,接骨的疼痛常人本就忍受不住,又不是人人都是陸玨。
其實有條件的話,還可以用麻沸散那樣的藥物輔助,不過平民軍搜集來的藥材都是先緊著前線的將士用,鄴城本地藥鋪裡的藥材又奇貴無比,加上後頭還有那麼些人排隊,留給每個人的時間並不很多。
江月手下不停,“你彆看著我給你接,找點彆的話說。”
那婦人就道:“江娘子跟我們殿下怎麼認識的?”
這問題江月還真不好回答,真要說出來,怕是眼前這婦人真要驚得從條凳上蹦起來。
她含糊道:“就普通相識。”
“也是,江娘子梳著婦人發髻。”那婦人忍著劇痛,接著問:“那江娘子的夫婿呢……”
話音剛落,她‘哎呦’一聲,江月站起身道:“已經接好了,一時間找不到夾板,用樹枝給你捆了。先捆上一個月,一個月後再找我。下一個!”
婦人忙不迭道謝,被她嫂子背著出了來。
她嫂子恨鐵不成鋼教訓她道:“你真是長了個豬腦子,俗話說當著矮子不說矮話。都知道江娘子是寡婦,你提人家夫婿作甚?”
那婦人既委屈也自責,“我剛就是太疼了,說話不過腦子。”
“誰說她是寡婦?”冷不丁的,一道清朗的男音突然插入。
她嫂子費勁地把那受傷的婦人往上抬了抬,頭也不抬道:“這還能誰說的?大家都知道的啊。不然侯源那小子怎麼那麼殷勤?”
等她抬起頭的時候,便隻看到一個高瘦的背影。
“嫂子,那是殿下?”
她嫂子也不敢確定,“好像還真是。”
陸玨回到城外營寨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熊峰和傷了半邊肩膀的李渾,等在大帳之內,準備給齊策再求求情。
跟在陸玨身後的齊戰連忙對他們二人搖頭,示意他們千萬彆開口。
熊峰比了個口型,問咋啦?
言兩語說不清,齊戰隻好搖頭。
“齊策領十軍棍!”陸玨一邊解箭袖上的皮扣,一邊坐到桌前,開始查看這段時間沒來得及處理的公文。
這便也是不給求情的餘地了。
十軍棍雖厲害,但齊策身子強健,至多也就要他半條命。比起‘違抗軍令當斬’的軍規來說,也算是從輕發落了。
熊峰、李渾和齊戰人都齊齊鬆了口氣,他們齊聲應‘是’,正要一道退出去,又聽陸玨道:“軍中的值更表呢?拿來給我看看。”
值更表,記錄的是軍中眾人何時輪值、何時休沐的瑣碎事。算不得要緊的軍務,平時並不會送到陸玨眼前。
雖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看這個,文書還是立刻呈送上去。
齊戰趕緊拉著熊峰和李渾開溜。
天擦黑的時候,侯源從鄴城回到了營寨。
剛進營寨的大門,就有同他交好的小兵同情地道:“猴子,殿下回來了,他讓你回來就去主帳報到。”
按著值更表,侯源今日並不能外出。不過他是夥頭兵,不五時需要出去收些新鮮的瓜果蔬菜。加上都知道他家裡隻一個眼睛不好的老娘,負責看守營地的士兵有時候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出去。
侯源聽說殿下已經回來了,先是麵上一喜,聽到後頭立刻出了一額頭的汗。
他也不敢說什麼,連忙到了陸玨帳前。
通報過後,侯源入了帳內,抱拳道:“今日擅離職守是屬下的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殿下責罰屬下一人就好。”
陸玨合上批複好的公文,把手中的筆隨手扔到桌上,“你回城做什麼去了?”
侯源也不敢隱瞞,“屬下的娘眼睛不好,家裡又沒有其他人照顧,今日采買結束之後,屬下讓其他人把東西先送了回來,自己進城探望她,卻發現她的眼睛居然痊愈了!屬下去跟江娘子道謝,恰好知道江娘子要舉辦義診,便幫著搭了把手……”
“搭把手搭到現在?”陸玨意味不明地笑笑,“你跟江娘子很熟稔?”
侯源搔搔頭,黝黑的臉上泛出一點紅,“江娘子心善,路上教了我很多東西,又替屬下的老娘治好了眼睛……”
陸玨笑得越發厲害,挑眉問:“哦?”
侯源很快正色道:“殿下彆誤會,江娘子是正經人,此行就是為了尋她夫婿,屬下托人打聽過了,不論是咱們軍中,還是朝廷那邊,都沒有姓‘聯’的。城寨裡頭的人都勸她想開些,江娘子卻堅持她夫婿一定還好好的。所以沒得說什麼熟稔不熟稔的,壞了江娘子的名聲……”
他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陸玨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說,“滾出去,再讓我抓到你擅離職守,軍法伺候。”
…………
送走了最後一個病患,江月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脖頸,拿起笤帚清掃院子。
熊慧搶過她手裡的笤帚,“我來乾我來乾,你快歇著去。”
侯大嬸也從灶房裡出了來,“飯食都溫在鍋上了,熱水放好了,江娘子快吃口飯、洗個澡歇著。”
她們二人也跟著自己忙了一整天,江月就一手一個,把她們往門邊推,“好,我什麼也不乾,你們也歇著去,等歇過一晚,明日咱們再一起收拾。”
熊慧和侯大嬸就也沒再堅持,隻叮嚀她一定得好好休息,千萬不能治好了彆人,累壞了自己。
送走她們,關上大門,江月捶著肩膀往主屋走去。
月色皎潔,少女腰肢纖細,身影嫋嫋婷婷。
然而她還未走到門邊,卻是突然腳下一頓,幾根銀針朝著院中一個陰暗的角落射去。
幾乎是同時,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影便已經到了她身後。
來人反剪她的手腕,然後將她兩隻纖細的手腕用一手握住,另一手在她發出呼救聲之前,捂住了她的唇。
江月全身簌簌抖動。
粗糲陌生的嗓音響起,“小娘子現下知道怕了?”
江月被他捂著嘴,忍著笑意、含糊不清地道:“怕了怕了。大俠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