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二更合一】“我還有最後……(2 / 2)

如果蠱蟲是衡襄的底牌,那麼芥子空間就是江月的底牌了。

她自然不會亮出底牌,隻是沉默地退後了幾步,縮到角樓另一個臨窗的角落裡,防備著衡襄暴起傷人。

衡襄確實還有保命的東西,隻見他從懷中摸出一枚蠱蟲服下之後,很快就能站起身。

江月略有些煩躁地蹙了蹙眉,但也沒有自亂了陣腳。

一人聊了這麼多,那個死去的衡姣才是丘黎族中的巫醫,衡襄至多就是會養蠱和驅使蠱蟲而已。

她配的都是劇毒,且用量極大,衡襄就算有比冰蠶蠱更厲害的東西,那麼一隻,也絕對不夠。

至多,隻是延緩毒性發作而已。

“醫仙娘娘,好一個醫仙娘娘!”衡襄手腳虛軟地爬到到了石桌前坐下,“你和陸玨,可真是一對啊。不過我也說啦,我本也沒準備活,你彆害怕,我現下還是不會對你如何。”

隻聽‘咚’一聲巨響之後,附近的吵嚷聲驟然加大,城門的方向火光衝天。

不知是誰尖聲叫嚷,劃破夜空:“城破了,城破了!”

兩軍廝殺聲漸起,半個時辰的工夫,聲音又漸漸低了下去。

一隊人馬突破了城門口的重圍,朝著這宅邸的方向而來。

儘管隔得甚遠,但江月一眼辨認出為首騎馬的那人正是陸玨。

一行人行至宅邸附近,隻見成千數百的黑袍人從四麵八方彙聚而去。

黑袍人並不阻擊,也不與他們巷戰,而是再次抓出個好些來不及躲藏的百姓,用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挾持在身前。

陸玨擲出手中銀槍,宛如遊龍,直接將一個百姓和黑袍人一道釘死在牆上,而後揮手示意其他人一道行動。

他身邊跟著個身形格外高壯的男子,身著厚重鎧甲,那更是壯碩如熊。應當就是熊峰了。

熊峰似乎是不願意這般行動,慢了一瞬,隻見一個方才還在黑袍人刀下苦苦求饒的百姓,突然奔向了他,雙手一撕,直接將他坐下的馬撕成兩半。

熊峰狼狽地撲下馬來,與此同時,叛軍的刀也擲向了他。

依舊是陸玨,解下腰間銀鞭,將人勾住往回一拉,這才讓那人和砍刀擦肩而過。

而那百姓也在使用過一次‘神通’之後便立刻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原來……這就是‘一個不留’的理由。”江月呼出一口長氣,彎了彎唇,隨後看向衡襄,“這大概就是你的後招?所謂最後的無辜百姓,又不知道讓你下了什麼蠱,比那迷心蠱的回光返照還可怕。真要放這些人出城,才是真的放虎入羊群。”

氣息虛浮的衡襄卻根本不答話,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街巷處的情景,拍著欄杆狂笑不止。

江月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

衡襄是個瘋子無疑,卻是個心思深沉的瘋子,真要瘋到不知所以,根本不可能成為丘黎族的族長,極樂教的教主,率領一方叛軍作亂這麼多年。

哪裡……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江月把舌尖上的傷口再次咬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思緒混亂的時候,癲狂的衡襄正不錯眼地看著陸玨率人廝殺。

“不夠,不夠,怎麼還是不夠……”他神神道道的念叨著,然後伸手觸碰了窗前的一個裝飾物,機關聲音再次響起,幾息工夫之後,從這宅邸的四麵八方又湧出好些個黑袍人,衝向了陸玨率領的那方人馬。

依舊是和前頭一樣的招數,黑袍人的第一目標並不是攻擊,而是尋出許多百姓,重複之前的舉動。

就好像……好像故意送去給陸玨殺一般。

衡襄滿意地笑道:“夠了,就快夠了!”

江月驚訝得渾身顫栗——她親眼看到陸玨附近的黑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電光火石之間,她終於理出了一絲頭緒,“你在……逼陸玨殺人?!”

衡襄沒有回答她,但江月捕捉到他抓著窗垣的手緊縮了一瞬。

會武之人對身體的掌控力遠超常人,前麵的幾日,兩人不斷地互相試探,江月沒在他身上尋到一絲破綻。

但現下他身中劇毒,隻憑借藥物強壓毒性,已然成了強弩之末,這才有了現下的光景。

江月不再看他,將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人有所為,必有所圖。

丘黎族的所圖,是成為天下共主。衡襄幾次提到大熙的聖祖皇帝,提到陸家子孫,都難掩恨意,那麼他們的所圖還得加上一條,那就是向陸家尋仇。

“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江月渾身顫抖,緊緊握拳,指甲都陷在肉裡。

衡襄沒再表現出什麼異樣,臉上神情無辜,“醫仙娘娘憑何這樣說?我一開始就說不會對你如何,這一路上都是以禮相待呀。即便是現下我中了你的毒,都未曾對你做什麼哩。”

江月說不是,“我說的不是你抓我的‘開始’,是時間上,陸玨從彭城逃離之後的‘開始’。”

衡襄沒再接著俯瞰街景,轉過身抱著胳膊,對著江月挑了挑眉,示意她可以接著說下去。

“你幾次提到衡姣,對她並無太多感情,甚至還不如提起承鈞帝時在意。她身份再貴重再要緊,但到底這彭城還是你做主。旁的不說,這角樓位置如此特殊,陸玨即便是逃出去,隻要讓前頭那個擅使弓箭的人上到這處,放上一支冷箭,傷重的陸玨怎麼可能逃到城門附近?!”

江月努力平複著情緒,儘可能地讓聲音不再顫抖,“所以,陸玨的出逃,本就在你的計劃之內,是你一手促成。”

“醫仙娘娘怎麼這般說?那可是陸家子孫,我再瘋,也不至於……”

時間緊迫,江月直接打斷道:“如果我猜,當初你在陸玨身上試的蠱,成功了呢?前頭你那麼折辱他,拷打他,確實不像是想留他性命的模樣。直到……直到你聽從了衡姣的建議,給他種下迷心蠱,發現他體質異於常人,在他身上試蠱,還試成功了!”

“我對蠱蟲知之甚少,隻知道那東西會寄居在人的腦內。大腦是人體最複雜的器官,管理著人的情緒和思想……迷心蠱亂的是人的理智,那你那不知名的試驗蠱,比迷心蠱更厲害,並沒有影響陸玨的神誌,目標是他腦中掌管情緒的部分?”

衡襄恍然道:“咦?醫仙娘娘不愧是再世華佗,倒是給我提供了新思路呢。”

江月並不被他乾擾,“所以你默許了陸玨出逃,又在城牆上,有人尋到他的破綻時,直接要了那人的命。因為這場戰役,你本就是要陸玨贏!”

要陸玨被逼著對百姓動手,製造殺孽,要他生出許多負麵情緒,要那不知名的蠱蟲徹底破壞他腦中、掌管著情緒的部分。讓他成為那蠱蟲的傀儡,屆時被丘黎族蠱蟲所控的陸玨成為天下共主,怎麼不算是達成了目標呢?

要知道丘黎族的種族觀念和其他種族不同,他們一族本就是民風開放,吸納彙聚了四方種族於一處。在他們的認知裡,並不是說非要自己的族人坐上皇位才算完成了大業。

而陸家的子孫變成那副模樣,同樣也算是向已經作古的承鈞帝複仇了。

也難怪,難怪在那個同樣叫江靈曦的、穿越之人的講述裡,在這方世界本來的發展中,江月沒有穿越過來,原來的陸玨也不會死。就像迷心蠱可以催動人的生氣一般,那不知名的、更厲害的蠱蟲,應也可以有類似的效用,讓陸玨再多活幾年。直到最後,讓陸玨死於‘舊傷複發’。

心口處泛起細密的疼痛,如絲線般撕扯著江月,她已經不是在對著衡襄說話,而是說給自己聽,幫助自己理清思路,“所以你抓到我之後,也未曾拷問我如何破解你族的迷心蠱,尋求改進之法。因為開始你就在撒謊!”

最初,陸玨的血並沒有那麼大的效用,衡襄口中所說,什麼‘一開始就發現蠱蟲進入陸玨的血就死了’,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迷心蠱隻是對他不起效用,是從彭城逃出去的陸玨,身上發生了變化。

“陸玨日前奪走的母蠱是假的,他身上那不知名的蠱蟲,才是真正的母蠱!這才是他的血可以解除子蠱原因。”

也是陸玨身上的黑色氣運一直未曾消退的原因。

這才是真正的‘黑龍惑世’的劫難所在!

衡襄不再故作無辜,拍著窗垣哈哈笑道:“醫仙娘娘,委實讓我驚訝。這麼會兒工夫,居然能猜出我數年間的苦心籌謀。可惜啦,都晚咯!”

“怎麼會晚?”江月看向角樓之下,街口處,陸玨手持銀槍浴血奮戰,他四周的黑色氣運已如黑雲一般,但好在尚未完全凝成實質,“我已經勘破你的底牌,找到了症結所在,我會……”

我會救他。

話未出口,江月一陣恍惚,她看著衡襄笑得如鬼魅一般,逼近她,“醫仙娘娘對我使毒,我自然也會對你下蠱。你猜的不錯,真正的母蠱就在陸玨身上。那些不中用的子蠱,喚作‘迷心’,母蠱卻有另外一個名字,叫作‘惡燼’,惡念起,萬物燼。它才是父親和我的心血,不懼高熱,不會被任何大夫從脈象上發現端倪,隻是起效的條件更為嚴苛一些……我自認算無遺策,唯一沒算到的大概就是,陸玨從彭城逃出去後遇到了你,他那般心狠手辣的人,在這麼久的時間裡,居然沒有被惡念控製,努力地想做一個好人,致使‘惡燼’一直沒有蘇醒,不過……”

“不過沒關係,因為我還有最後一張牌,就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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