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番外:京城煙雲(一) “你是在跟我求……(1 / 2)

第七十二章

“我自然是相信的。”江月應著, 想抽回自己的手,卻不能夠。

陸玨緊緊攥著她的手沒放。

他們一起看過小城裡的人生百態,一起經曆過戰火紛飛的三城之亂, 更一起麵對過多智近妖的衡襄……同舟共濟,生死相托。

這份感情濃烈而炙熱,遲鈍木然如江月,也早就有所察覺。

陸玨安靜地看著她, 眼神純粹,飽含希冀, 還有幾分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可是我……”威壓之感更甚, 江月被迫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 轉而問道:“你說往後餘生……是在跟我求親嗎?”

不論是江家人, 路安相熟的親戚朋友, 甚至三城的百姓, 京城的街坊鄰裡, 都知道他們是夫妻。

隻江月和陸玨知道,他們現下的夫妻之名,起源於一樁利益相合的交易。

陸玨的手不覺又緊了緊, 忽然想起她現下身子還弱著,便立刻把手鬆開。

少年皇子緩慢而清晰地說:“是。我是在和你求親。”

見江月還是欲言又止, 陸玨接著道:“我還是那句,我要的並不多。隻要餘生你在我身側就好, 我們像從前那般。你做你想做的事,閒時能想起我, 看顧著我……我便再無所求。”

“陸玨,你不必……”

不必在連她具體是誰,為何會想殺他, 為何會有特殊能力等等事情,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卑微至此。

話語再次被打斷,陸玨堅持地問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這便是我的‘樂’。你不必去想旁的事,隻聽從本心,好好想一想,你願不願意?”

江月沉吟,認真地思考起來。

才過了幾息工夫,陸玨再次開口:“三城戰事結束後,連京中百姓都知道我得了醫仙的相助,才能大勝而歸。丘黎族雖敗,但來日難保不成為一方禍患。衡襄雖死,但‘惡燼’未除,我並沒有把握能永遠控製住心中惡念……”

這些事情,樁樁件件加在一起,其實都在說同一件事,陸玨的妻子隻能是她。他需要她。

江月忍不住彎了彎唇,好笑道:“方才還讓我‘好好想一想’,怎麼這會兒開始跟我分析利弊了?”

陸玨撤回手,有些尷尬地握拳遞到唇邊,輕咳一聲,“出來好一會兒了,我先扶你回去,等你想好了再答複我。”

將手交托在他掌心的同時,江月笑著說:“我是願意的。”

若不願意,她早該狠下心來,直接要了陸玨的性命,一勞永逸,亦或是去和宋玉書合作,按著這個世界的軌跡撥亂反正,便沒有後來的許多事,沒有豁出生死那一遭,沒有現下這副光景了。

她遲疑的,是她可能不能回以同樣熾烈的感情。可陸玨早就知道這個,並再三言明他求的不多。

與此同時,寶畫洪亮的呼喊聲響起:“姑娘怎麼在花園裡吹風啊?家裡來了好些人,我都尋你好大一圈了!”

也得虧陸玨耳力過人,否則江月那聲‘願意’都要被湮滅其中。

陸玨頓住,江月也垂下眼睛,兩人都沒再接著往外走。

寶畫這急性子吆喝半天,見他們二人跟被點了穴似的,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不挪腳,便快步上前,把江月抱上就走。

等陸玨回過神來的時候,寶畫已經抱著江月遠去。

江家在京城的宅邸,是個三進的大院子。

從花園到飯廳,須得穿過回廊,繞過幾道垂花門。

寶畫走的腳下生風,須臾的工夫就已經抱她到了地方。

她這次真沒誇大其詞,廳堂裡委實來了好些人。

衛姝嵐並衛家兄弟,小老頭無名和齊策齊戰兄弟等。

時下通訊並不發達,但架不住江月醒後就開始分派事務,他們便也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了。

寶畫直接把江月抱到主座上,其他人都是男子,不方便靠得太近,衛姝嵐沒有那個顧慮,直接起身坐到了江月身邊。

“怎麼這樣瘦啊?”剛說了一句,她便開始落淚。

去年還在路安的時候,江月通過她,打聽了一些京中的事,從那以後,衛姝嵐便都會留意一些江家從前產業的動向。

可惜她能力有限,像之前贈送個幾百兩的小鋪子倒還好說,想幫助江家拿回昔日產業,便力不從心了。

月前江家大宅被贖回,闔家搬回了京城,衛姝嵐算是最早知道的。

那時她便來過一次,結果得知江月陷入了昏迷。

許氏和房媽媽都強打著精神招待了她,但她作為江月的好友,尚且心如刀絞,便也知道她們心下有多難受。

她後頭沒再來了,隻延請了京中享負盛名的大夫,來為江月診治過幾遭。

但結果都不算好,大夫們都束手無策。

今日下午聽聞江月醒了,她便立刻過了來。

沒得在好日子落淚,不用人勸,衛姝嵐拿著帕子拭了淚,微笑著說起江月托她辦的事,“才剛醒了,怎麼就忙起來了?前頭我想著給你請大夫,確實接觸了不少能人異士,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

“都躺了好些時日了,再閒下去才是人都要歇懶了。”

衛姝嵐便撿了一些旁的事兒說給江月聽——

年關上,陸玨派人去接許氏她們前往暨城,附上了手書了一封,表明了身份,也寫明了江月就在前線,與他在一道。

茲事體大,許氏和房媽媽商量了一下,並沒有對外宣揚,隻說是跟著女兒女婿去外頭過年。

後頭一家子在暨城團聚後,便直接來了京城,沒再回路安去。

是以現下穆攬芳還被蒙在鼓裡。

“攬芳那丫頭說早知道你一去那麼久,連年節都沒回去過,反而是把伯母他們接到外頭,瞧著像是不準備回去一般。早知如此,她說什麼也不該幫你辦路引。前幾日她來信,又在提這件事,擔心你在外頭過得不好。我有心想和她說你已經來京城了,但又怕……”

穆攬芳古道熱腸,早先跟衛姝嵐都不熟稔,便想著對她施以援手,若是聽聞江月受傷昏迷,肯定是要不遠千裡趕來探望的。

“姐姐不告訴她是對的,路途遙遠,沒得折騰,我稍後會寫信給穆姐姐的。”

衛姝嵐掩嘴而笑,“其實倒不是怕她折騰,而是不想她在出嫁前不安心,隻想著左右再過不久,她也要上京來了,到時候她總歸是能來瞧你的。”

江月驚訝地挑了挑眉,抬眼看見衛姝嵐眼神掃向坐於一旁的自家兄弟,便笑道:“穆姐姐這是……”

“說與我家弟弟啦,小的那個。”

當時衛姝嵐離開路安,穆攬芳還嘟囔說,她隻舍不得江月,沒得把她漏了。

殊不知,早在那會兒,衛姝嵐便已經有了做媒的念頭。隻是八字還沒一撇,不好直接說而已。

處理完府城的事情,她回到家中,跟父母稟明了這個想法。

時下有低娶高嫁的說法,穆知縣官位比衛大人低一些,但清名卻在外,尤其是之前,穆知縣不惜揭發嶽家的隱私,將灈水蓮香之事昭告天下,在清流中也有了一些名聲。

衛家父母對穆家的家世有何不滿,就是擔心自家小兒子不著調——衛家兩兄弟走的是科舉的路子,衛海晏是早前就定了親,接回姐姐,一家團聚後就已經完婚。衛海清則是性子未定,學問倒還算不錯,性情方麵卻跟孩子似的,這才十七八歲還未定下親事。

事實證明,衛家父母的擔心是多餘的,衛海清性子跳脫,穆攬芳也跟普通的閨閣女子不大一樣,他跟穆攬芳見過一麵,直到她性子爽利豪邁,更有一副難得的俠義心腸,對她頗有好感。

再後來,衛姝嵐跟穆攬芳通信,都會特地提一嘴自家幺弟。

穆攬芳也不蠢笨,聽她在信中提了幾次,便也猜到了一些。

到底才差點讓道貌岸然的史家騙了一遭,即便是衛姝嵐做媒,她也沒有一下子就捅破那層窗戶紙。

見她有意慢慢來,稍後衛姝嵐給她的信中,就會帶上衛海清新作的文章和詩文。

兩人隔著衛姝嵐這媒人,接觸了好一段時間,兩家把這樁事放到了明麵上,年關上衛海清跑了一趟縣城,代表衛家給穆家送年禮,在路安留了幾日,穆知縣把他從頭到尾考察了個遍,兩人便正式定了親,因為二人年歲都不小了,沒得再耽擱下去,婚期就定在今年的初秋時節。

穆攬芳的外家,林家得知她這次真的說上了好親事,也出了不少力,已經在京城置辦好了宅院,方便穆攬芳從京城出嫁。

現下已經是初夏,算算日子,再過不久,穆攬芳就要上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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