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玨無奈地笑了笑，說不是，而後遞出了手邊的奏折給江月瞧。
年節上外地官員要寫拜年折子送到禦前，這道折子上的內容除了拜年問安，還洋洋灑灑列數了不少先帝在位時的最後十餘年，沒有立儲君而造成的重重苦果，然後諫言新帝登基後不可重蹈覆轍，得定下儲君人選。
陸玨登基才不過半年，更沒有子嗣，這會兒請立儲君，自然是操之過急。這人還在最後大大誇讚了安王世子，讚其頗有其父之風，可當大任。就差直接說讓陸玨立安王世子為太子了。
陸玨指著奏折上的署名，給江月解釋道：“這人是安王的舊屬，為人剛正不阿，乾過許多實事，確實很有才能，但從前在大理寺和刑部都待過，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安王去後，沒人給他兜爛攤子，被先帝貶到了偏遠小城當知縣。年前世子跟我提議，說如今新朝正確人手，不妨把他調回京來，想來磨練了這些年，性情應當比從前圓融了不少，可堪大用……”
後頭陸玨讓人查了查，發現安王世子說的沒錯，此人在小城頗有名望，當地人稱他為劉青天，年年考評不是很出挑，想來是沒怎麼送銀錢通關係，但確實是乾了許多實事。當地百姓都稱他為劉青天。
今兒個陸玨都準備當著安王世子的麵下調令了，恰逢各地請安的折子送到禦前。
陸玨就順手打開了劉青天的請安折子，安王世子就在邊上，叔侄二人日漸親近，陸玨也沒避著他。
等看完折子上的內容後，陸玨尚未如何，安王世子就沉了臉——他前腳才舉薦的人，還未調回呢，就開始乾涉立儲了，而且是想把他往儲君的位置上推。換成個如先帝那樣多疑的君主，彆說是這劉青天要落個僭越的罪名，連他這個舉薦人，也要受到牽連。
“這人是讓人利用了吧。”江月合上折子，“大概是有人見不得你有世子相幫，又聽說了他舉薦之事，趁著劉大人在偏遠之地為官，消息閉塞，不知道傳了什麼假消息，讓他寫了這樣一份東西來。目標也並不是劉大人能不能調回京這件事，而是離間你和世子的關係。”
“是。我見世子臉色不對，也寬慰了他幾句。他不比我蠢，也能想到。”
江月理解地頷首，“能想到，但是也生氣，他在你麵前舉薦的第一人，自然是深思熟慮後才提出來的。沒想到這麼輕易地就讓人當了筏子。這背後之人，其心也委實歹毒。世子的手還未完全治好，這會子你們要真是離了心，你不讓我給他瞧病了，真是要耽誤他不知道多少年月。”
陸玨挑眉，伸手把江月一提，讓她坐到自己腿上，像早先逗小星河那樣，環著她顛了顛，“我若真的不讓你給他治了，你就真不治了？”
江月環住他的脖子，學著他的模樣挑眉問道：“那你會嗎？”
陸玨笑起來，說不會，說完他不禁看向安王世子離開的方向，“有時候看著他，不覺就會想到他父親。”
想到被讚譽為頗有先祖之風的先太子，便知道陸家還是受到上天眷顧，代代都會出現聖明之人。如同先帝和八皇子那些個，才是陸家子孫中的異類。
即便是親緣關係淡漠的陸玨，也會為此感受到希冀和欣喜。
江月笑著捋了捋他的後背，低頭不覺看到了他桌上攤著的另外幾道奏折。
這幾道也是拜年問安的，但是同時也在向陸玨進言，希望他擴充後宮。
這幾個官員的名字，江月之前聽陸玨提過，都是他近來提拔的得用之人。
他們倒不是讓人做了筏子，而是架不住他們幾人在先帝手底下吃夠了苦頭，到現在仍心有餘悸，生怕陸玨像他祖父似的，將來子息不豐，最後傳位給先帝那樣的‘人才’。
陸玨素來也不避著江月什麼，見她看到了，他也沒把折子合上，隻是伸手抬起江月的下巴，讓她轉過臉。
兩人額前相貼，江月聽到他問：“月娘，我們會有孩子嗎？”
兩人成婚半年，說是蜜裡調油不為過。他和江月的身體又都沒有任何問題，還遠比普通人康健，沒有任何病痛，按著常理也該有動靜了——比如去年秋天才成婚的寶畫，年前就被診出了喜脈，被房媽媽關在家裡養胎，年頭上都沒能進宮來玩。而更早一年成婚的穆攬芳，則都已經生產了一個玉雪可愛的閨女，還是江月親自去坐的陣。
江月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認真地詢問：“你想要孩子？”
“說不想，是假的。但是沒有也無妨。”
這種事，即便是江月也不能打包票。她和陸玨的想法也是一樣，若能得一個兩人的孩子，自然是錦上添花。若不能，那也無妨。人的一生，也並不是非要生兒育女才算完整。隨緣就好。
“比起孩子，我更想要你之前說過的，真心喜歡的、並且願意為之付出一生的事情。”陸玨湊上前，親昵地碰了碰她的唇。
陸玨曾經想要權利，想要報仇，想要登上這天下至尊的位置。
可真等這些都實現了，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多高興，很多時候他反而很羨慕江月——不論是在路安，在三城，在京城還是進了宮，不論是什麼身份、什麼境遇，江月都能有一份自己喜歡並且擅長的事情做。這份喜愛和擅長，讓江月離了誰都可以過活，心底不會生出半分空虛。這種心有所依的滿足和強大，非言語可以形容。
“有機會的話，你陪我去尋好不好？”
江月輕輕地回吻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