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結束了。
不,眼前這一場可以算是戰爭嗎?無數目睹事情發生前後的精靈,如此自問著。
當第一個擔任誘餌的精靈,從預定方向的樹林鑽出來的那一刻,所有布署在樹身上、哨站裡的精靈無不心神一凜。他們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反複握緊了手中的長弓,將一些多餘的念頭從腦海中排出。
他們知道,對半人馬的戰爭不同於以往他們所經曆過的。不管是驅趕盜賊,或是跟人類王國在邊境的衝突,都無法和即將到來的相提並論。
……就結果而言,戰前所憂心的,從某種意義上也實現了。的確是一場和自己經曆過的,完全不同的戰爭。
到達衝鋒速度的騎兵,除了城牆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抵擋。那就如同一隻血肉磨盤,隻能用人命和屍體來降低對方的速度,最終堵住對方,這可是迷地公認的‘常識’。但是鼻尖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眼簾中那遍地的鮮紅,似乎給這‘常識’一個新的解釋。
照理說,一場暢快淋漓的勝利,戰勝的一方應該歡欣鼓舞。不光是為了勝利而慶祝,更是為了自己能夠活下來而感到欣喜。
但這一場戰鬥的結束,精靈們無不心酸地看著手中的長弓,然後一股兔死狐悲的感受滿盈胸中。一個不想知道答案,但又不由得會自問的問題:假如今天衝鋒的是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之前聽聞半人馬聯軍將臨,所感受到的與其說是絕望,不如說是一股濃濃的悔恨。如果沒有發生內戰,如果沒有世界樹的問題,如果這個……如果那個……因為種種理由,造成自己必須要麵對一場沒有希望的戰爭。最重要的是,造成這些錯誤的理由是可以歸咎在其他人身上的。
而麵對這個人類魔法師的攻擊,同樣感到的是一股深深的絕望。沒有任何‘如果’,有的隻是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運氣再怎麼逆天,都找不到一絲扭轉的契機。也許唯一的機會,就是用上各種陰謀詭計、奇襲誘敵,總之就是不要讓那個魔法師碰觸到那件足以撬動一個時代的武器。
比起精靈們感到更深絕望的,是四個銀須矮人。一直以來,他們認為和平武裝的失敗,不過是剛好對方有克製的技術而已。而在深入了解之後,他們明白這個技術可以反過來利用,成為防守的盾,成為進攻的矛,讓和平武裝的戰力更上一層樓。到時本體柔弱的魔法師,還是得屈服在和平武裝的強大之下。
但是今天所見,換成和平武裝站在進攻的位置,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嗎?
也許那樣的攻擊打不穿和平武裝?傑梅因試著安慰自己,心中如此想著。但……真拿和平武裝試試水?光是想想,不用真打,矮人就感到有股顫栗感從尾椎骨直竄腦門。
不過倒也不是誰都被嚇到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三花雜色幼貓,就站在世界樹的樹乾底部,前爪拍著呈現枯死的樹身,喵喵叫著抗議。雖然那甜甜的奶音沒變,但氣勢洶洶,完全不像昨天那一副病懨懨,要死要死的模樣。
林這時才轉頭,注意到世界樹的狀況。雖然m134多管機槍很早以前就完成了,但在供能方麵一直沒有定案,隻預留了連結的部分。而這回事態緊急,某人當然一眼就盯上了身邊的超級蓄電池──世界樹。
假如要的是維度落差間的能量潮汐,那這裡可說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但是迷地版本的m134是基於魔法權能所設計出來的武器,不可能直接取用充盈在這個空間中的能量潮汐。那就跟吃汽油的車子灌進柴油一樣,就算車能修,但人恐怕會被賬單嚇出心臟病。車還沒送修,人就要先送修了。
與其臨時想轉換的方法,不如直接抽世界樹身上已經轉換好的權能來用。所以某人做了連接用的纜線,一端按照八種權能分彆接上機槍的供能中樞,另一端像是巨型耳機插頭的部分則是狠狠的插進樹身當中。
本以為這就像在水桶上裝上個水龍頭,取水的同時是整個桶身的水位一起下降。但現在看起來,世界樹身中所蘊藏的權能沒有辦法像水一樣四處流動,或者說它本身內部交換、補充的速度不夠快。
插著機槍供能纜線的樹乾部份呈現死灰色,表麵也有嚴重的龜裂與剝落現象,看起來乾枯到彷佛用手指頭一捏,都能剝下一大塊。事實上也是如此,林隻是伸手敲了敲,就落下大片的碎塊與灰塵。
看著手上的一層灰,林往自己身上撢了撢。這件事看起來很嚴重,但也不那麼嚴重。樹身上被抽乾權能的壞死部分,看來確實是死透,沒得救了;但這個部分占整個樹身的麵積,搞不好連千分之一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