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心思,做屬下的猜不出來,也不敢妄猜。所以育爾居保持著沉默,他們家族一直都是皇帝的工具,也隻是工具而已。而工具是沒有嘴巴的,隻會依照命令做事。但家族那個放養已久的年輕人,卻沒有這樣的覺悟。
埃夫倫看到皇帝陷入沉思中,誤以為老皇帝對這件事情相當上心,卻無從下手。會有這樣的誤解,是因為之前在旁聽魔法師與女神的交談中,那被描繪出來的願景,其實也吸引著這個學了不少新知識的年輕人。
他鼓起了勇氣,想要說些什麼話。但老皇帝就算裝得和藹可親的樣子,身為最親近他的家仆家族,怎麼可能不知道其真麵目。更不用說父親從小到大不斷的教誨和警告,讓埃夫倫話到嘴邊,卻半句也說不出來,又都噎了下去。
但老皇帝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他看到了埃夫倫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親切地問道:”孩子,你想說什麼,說說看沒有關係。”
育爾居見狀大驚,工具主動開口,可不符合家訓。他倒是想要讓自己的兒子閉嘴,隻是在皇帝跟前,陛下也親口說了讓這混小子開口,自己倒不好出麵阻止。隻能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可惜這混小子全副心思都在其他地方,沒有注意到自己父親的眼神。
”陛,陛下。”得到允許後,埃夫倫又一次鼓起勇氣說:”假如得到您的許可,我希望可以加入金幣女神他們將要做的事情裡。”
”哦,你認為帝國需要加入一個弱等神力女神,跟魔法師準備要做的事情中。為什麼?”
老皇帝語氣和善地問著問題,這讓埃夫倫的情緒平穩不少,也讓他可以將腦海裡的思考說出:”陛下。從那兩位的對話中可以猜測,他們遲早會將他們口中的那套辦法,推行到整個迷地。而且並不是強硬地推廣,而是非常有自信,沒有使用的地區會被使用那些辦法的地區所吸引、同化,引進同樣的辦法。既然都是要做,那帝國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加入。新的政策、新的武器、新的辦法都一樣,隻要有可行性,那麼愈早加入的人,就可以得到愈多利益。比彆人慢,就代表我們隻能撿彆人剩下的,或是花費更大的代價從彆人手中去搶。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
”孩子,你說的不錯。但你也提到一個重點,有可行性的話。從一個神靈跟一個魔法師的隻字片語中,你為什麼會認為他們要做的事情一定能成?”
”這……”埃夫倫漲紅著臉,低下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老皇帝並未因埃夫倫的退縮,而停止他的質問。又說道:”而且不要忘記了,孩子,你的家族對皇室有職責在身。就我所知,你的兄弟都已經沒了,你是你父親最後一個兒子。你要放棄穆哈謝彆錫家族一直以來的職責,去做一項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的事情嗎?”
提起家族職責,反而讓埃夫倫粗著脖子,像是吶喊似的,聲音從喉嚨底發出。”陛下,我父親是隻剩我一個兒子沒錯,但並不意味著家族就沒有其他男丁了。我們一樣可以服侍陛下,不忘任何職責。而且我從一開始,就不是被寄與厚望,督促著學習的孩子。恐怕我的堂兄弟們,他們還比我更擅長履行家族的職責。這一點,我相信我的父親比我更清楚。但是我的優勢是數學,我喜歡那門學問。而數學的起源則是那名魔法師。所以我覺得,在他與金幣女神的計劃中,數學一定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既然如此,我在此懇請陛下,讓忠誠的穆哈謝彆錫家族男子,放在他們最擅長的地方,為陛下您服務吧。”
說到激動處,埃夫倫甚至半跪於地,懇求的姿態昭然。
老皇帝並不討厭年輕人的激情。他認為,這世間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頭鐵的年輕人去撞一撞。也許那堵看似堅固的牆,就這麼被撞倒了,撞出一條新的出路來。所以他認真考慮起眼前年輕人的提案。
而且從剛剛的話意中,也不難察覺這個年輕人對於家族忽視所產生的怨懟,進而心生反抗的念頭。這樣的人,更願意在家族所擅長的領域外,使出更大的勁,做更多努力。隻是一旦失敗的話,他們也會跌得更慘、更痛,甚至沒辦法爬起來。那麼應該放手一試嗎?
至於所謂的職責一說,其實也隻是老皇帝的一個借口。不說服侍他的家族,還有多少人盯著收稅人的這項職務。就說收稅人這項工作,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做的。
為了保護錢財,總需要一些護衛。皇帝的直屬領地那麼大,隻有一組人在收稅的話,年頭走到年尾,領地都還沒能走完一輪。
更不用說遇到臨時征稅時,隻有一組人收稅,就算他跑斷腿,也不見得能即時把所需的錢財收集齊全。所以穆哈謝彆錫家族中,可是有不少男性四處出擊。
而育爾居作為負責收稅的親信,除了親自去各地收稅外,另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統整家族其他人從各地收來的稅近,記錄成帳,上繳給皇帝。
在這樣的情況下,多一個男丁或少一個男丁,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隻要事情有人可以處理就好。所以皇帝阿爾明看向總是沉默的育爾居,問:”老夥計,這是你兒子。你認為呢?”
育爾居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小兒子跟他幾個長兄的年紀有些差距,所以自己並沒有督促他學習家族的知識,反而是放任其發展。隻是想不到這成為了他憤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