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是她嘴裡不斷重複的號碼。
謝雲禮幾乎是在短短幾秒鐘就想明白了一切,他用力抱緊溫染,對她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家,染染,我帶你回家。”
溫染似乎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完全陷入了驚恐之中,謝雲禮沒法開車,臨時找了個代駕,到了車上就緊緊抱住她,就這樣不斷安撫了很久,溫染才哭出聲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可以哭出來,沒關係的……”謝雲禮撫摸著她的頭發,不住親吻她冰涼的臉頰和額頭,“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溫染滿臉淚水的點點頭,跟著他的聲音重複道:“回家……回家……”
回到家裡他和祝阿姨就把溫染送上了樓,謝雲禮簡單跟祝阿姨說了一下情況,祝阿姨一聽也是大驚失色。
她上樓陪了溫染大概有半小時,又翻出藥箱,喂她吃了一些安定的藥物,看著她睡下了才下來。
這麼久了,溫染已經很久沒像這樣情緒失控過了。
可以說,謝雲禮已經完全成為了讓她情緒穩定的存在,所以這方麵的藥物也已經基本上停了。
“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她不會遇到了。”
謝雲禮臉色很難看:“所以,真的是撞死卡卡的那輛車?”
“對對對,是的,她嘴裡說的那個車牌號數字就是這個。”
謝雲禮沉默了一下,說:“能不能仔細跟我說說那件事?”
祝阿姨一想起這些也心疼的直歎氣:“當時是這樣的,染染帶著那隻卡卡出去玩,鄰居家的小孩在玩球,當時非要鬨著跟卡卡和染染一起玩兒,染染肯定不行,她挺害怕那些性格開朗的小孩子的,所以一般都躲得遠遠的,但是那幾個小孩踢球踢到了卡卡身上,然後球撞到它又滾到了馬路上。卡卡本身就喜歡球,就掙脫了繩子去撿球,結果就跑到了馬路上,我們都看見遠遠的開過來一輛車,而且開的還特彆快,卡卡想把球叼走,也就是那麼幾秒鐘的功夫,那輛車竟然連避都不避開就撞了上去……”
“結果就是當場出了車禍……”祝阿姨說到這裡,喘了兩口氣才把那種難過的情緒壓下去,“就當著染染的麵啊,那些小孩兒看見那一灘血,當場就瘋了一樣的尖叫,染染整個人也都嚇懵了,我想過去把她抱走,但她不讓我抱,跑過去抱住了卡卡,就在那個地方,她一邊哭一邊喊的喊卡卡的名字,喊得嗓子都破了……我當時心都碎了啊,這孩子從來沒發出過那樣的聲音,哪怕她自己受傷了都沒哭過,我趕緊給她爸爸媽媽打電話……直到她爸媽趕過來,她還是一直死死抱著卡卡不撒手,她爸爸想強行抱走她,她就咬爸爸的手,不得已,我們隻能把卡卡的屍體也抱了回去……”
謝雲禮越聽臉色越陰沉。
他把紙巾遞給已經流淚的祝阿姨,讓她緩了緩之後又問:“所以那輛車的駕駛員始終都沒停下車是嗎?”
祝阿姨說:“當時我們都眼睜睜的看著,明明那個距離,那麼大一隻狗司機是能看見也有時間躲開的,但他一點也沒減速,撞了之後倒是停了一會兒,但是很快又開走了……”
“我們當時也都又氣憤又難過,但是大家也都光顧著染染了,當時的卡卡可是她的命根子啊。整整一個星期,她的枕頭天天都是濕的,就算灌了藥強行讓她睡著,在夢裡也一直喊著卡卡的名字,一直哭一直哭,停也停不下來,她媽媽請了專業的心理醫生來了好幾次,一點作用都沒有,染染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隻要是能想到的辦法,我們全都試過了,通通都不行……”
“那個時候染染隻要看到跟那輛類似的車,就會情緒崩潰,嘴裡不停的重複那串數字,還會不停的傷害自己。醫生說她這是創傷性應激障礙,而且症狀非常嚴重,短短一星期人就被折磨的不成樣了,實在不行隻能住院治療,後來染染媽媽的朋友介紹了一位醫生……確切的說是催眠師,叫季雲晚,在行業裡很出名。說可以試試催眠的方法,看看能不能暫時先把染染的這段記憶暫時抹去。我們就去找到了那位催眠師……”
祝阿姨喝了口水,又下意識的看了看樓上。
溫染在藥物的作用下睡著了,隻是希望她不要再做讓自己痛苦的夢了。
“那個催眠師確實很厲害,聽說還幫助當地的警局破獲過好幾起大案子,是催眠師,也是犯罪心理學專家,而且一看就是個很強大又溫柔的女性。我們跟她說了一下染染的情況,她當時有些猶豫,因為染染畢竟是自閉症的孩子,她的神經係統本身就有些缺陷,對於這樣的孩子,她也沒有自信能夠通過催眠術來治療她的痛苦記憶,而且,她也不建議對一個本身有創傷性應激障礙的自閉症孩子使用催眠術。”
“但是當她見到了溫染,又得知了她的經曆之後,她就心軟了,覺得這孩子實在是可憐,所以還是決定試一試,於是我們就把染染交給了她。”
謝雲禮說:“你說的這位催眠師,我聽說過,的確是一位很厲害的女性,所以,她當時是沒成功嗎?”
祝阿姨搖搖頭,說:“催眠不是我們想得那麼簡單,她需要很多時間來了解染染,而且要先讓染染開口說話,再去為她定製催眠方案,前前後後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告訴我們說,染染會暫時將那段痛苦的記憶掩埋起來,但是記憶是不可能被徹底清除的,隻能隱藏在潛意識深處……總之,她說了很多我們聽不太懂的話,好像除了催眠術之外還用了一些其他的治療方法。最後的結論就是,染染依舊還會記得卡卡,也會記得那些跟卡卡有關的快樂和痛苦的事,但是短時間內她不會再讓自己反複的去陷入那段痛苦,剩下的就是靠時間慢慢走出來了,但是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要儘量避免讓她受刺激。”
“當時,季醫生也跟我們說了,難免某個時刻染染會受到刺激再次陷入痛苦中,雖然會隨著她年齡的增長會逐漸不那麼嚴重,但是仍舊會有一些負麵情緒,而且以染染的情況,也比正常人要更容易失控,到時候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第一時間的安撫她,陪伴她,引導她走出創傷情緒,如果必要的話,再帶她醫院進行進一步治療。”
祝阿姨歎了口氣,“那個醫生是真的不錯,當時染染的情況已經穩定很多了,出院之後也願意正常吃飯和睡覺了,我們也很長一段時間不敢提起卡卡的名字,而且把所有關於卡卡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就怕她受刺激,後來她經常會看著卡卡以前的地方發呆,再後來,她媽媽的病情也嚴重了,她的心思也就放在了媽媽的身上。”
祝阿姨憂心忡忡道:“看來,染染是看到那輛車受到刺激了,你說我們要不要再帶她去見見那位季醫生?”
謝雲禮沉默了一會,說:“我會跟那位醫生先通個電話看看,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穩定一下她的情緒。”
這個時候,卡卡慢吞吞的走向了謝雲禮,在他腿邊坐了下來,歪著腦袋看看他,又看了看祝阿姨。
兩個人談論的時候一直提到卡卡的名字,所以它已經在兩人附近轉悠了好一會兒了,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它。
謝雲禮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卡卡得到了允許,立刻跳上了沙發,挨著他的身體趴了下來,然後把小腦袋輕輕擱在了他的大腿上。
卡卡已經一歲多了,它小時候外形有些像小金毛,但長大了就能看的出來,它體型要比金毛小很多,估計是金毛與另外一種略小型的犬隻結合生下的。
謝雲禮摸了摸它的腦袋。
“卡卡,你也要幫我們一起讓染染快點走出來,知道嗎?”
卡卡抬起腦袋看向他。
卡卡非常聰明,很多語言都能聽得懂,也能察覺到主人的情緒,每次溫染緊張或者不高興的時候,它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來跑到她身邊陪伴她,簡直就像一隻專業的治愈犬一樣。這句話雖然不知道它聽沒聽懂,但它很溫順的舔了舔謝雲禮的手背,像是在回應他一樣。
其實,如果之前那隻卡卡是自然老去的還好,因為那是生命的自然規律,溫染是明白的,所以哪怕是親眼看著它因為老去而去世,她也不至於那麼痛苦,也不至於有那麼嚴重的創傷障礙。
但偏偏,它是以那樣的方式在溫染眼前血淋淋的死去的。
謝雲禮想起剛才祝阿姨的描述,眼底顯出一絲陰沉,“那個司機,包括那輛車……一定不能再出現在她麵前。”
但現在更重要的,是讓溫染穩定下來。
比起醫生,家人的陪伴當然也是更重要的。
在藥物的作用下,溫染睡了十幾個小時才醒過來,
一醒過來,她就感覺到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舔自己的手。
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卡卡趴在床邊的階梯上。
有感覺到有一隻胳膊在摟著自己,轉頭一看,是謝雲禮睡在她的另一邊。
有那麼一瞬間,溫染整個心都像是被燙了一下,又疼,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