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弗萊很快收到了傅天河的回複。
[我給陳詞打電話了, 他在家裡,也同意我約他出來,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應該就是陳念吧。]
原來是這樣嗎?
那陳念態度和神情上的些微反常,會不會是因為哪裡不舒服?
正當沙弗萊就要把自己說服之時,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
陳念是藝術班的, 他的文化課隻要考到合格就行, 雖然在他和傅天河的設計之下報名了物理學競賽,但應該啥也不懂才是。
又怎麼可能像他身邊的少年這般安安心心地坐下來看書呢?
發現不得了的重大線索了!
沙弗萊振奮之際,陳詞突然戳了戳他手臂。
“你說,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少年輕聲問道, 話音裡帶著清澈的愚蠢。
沙弗萊定睛細視他手指著的地方,是個熱力學問題, 不算難,隻要稍微擅長一點物理的學生都能看明白。
“體積壓縮時,氣體會做負功,看圖上的這兩個點, 無論通過哪個方式,它們當中的內能變化都是一樣的,其中這個過程的負工要比這個過程的負工多……”沙弗萊耐心講解。
如果是陳詞, 絕對不可能問他如此簡單的問題。
而且看少年邊聽邊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覺得應該大概也許可能是陳念……吧?
“這樣講你能聽懂嗎?”
“可以的, 大概明白了。”陳詞看到沙弗萊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基本上已經打消了對方的所有疑慮。
果不其然,疑問解答結束之後,沙弗萊繼續看書,沒過幾分鐘就重新開口說道:
“你物理成績不是特彆好嗎?怎麼連這個問題都不會?”
這顯然是他對陳念的試探。
因為沙弗萊已經知道, 平日和他相處最多的少年是努力假扮著陳詞的陳念,他權當剛才的提問是陳念忘記了維持人設。
邏輯梳理起來有點繞,反正實際情況就是沙弗萊自以為他更勝一籌,實際上所有的進展都在陳詞的掌握當中。
“成績好不代表什麼題都要會,這說明你比我這個年級第一還要厲害。”
陳詞說出了正常情況下他絕對不會說的話。
和弟弟從小一起長大,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陳念的人,無論語氣神態,還是內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之前在學校裡是因為每次互換維持的時間太長,他懶得演到完備。
沙弗萊在偷笑,估計是自以為看穿了一切,不過陳詞好心地沒有揭穿。
他安靜地看書,等待著下一場交鋒的到來。
半個多小時後,沙弗萊站起身,到外麵倒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放到陳詞手邊。
陳詞:“謝謝。”
沙弗萊:“中午想吃什麼?我讓阿姨來做。”
陳詞:“我都可以,隻要是好吃的就行。”
對話再度終止,他們又學了十多分鐘的習,仍舊是沙弗萊突然開口:
“最近褲子會還掉嗎?”
掉褲子?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陳念沒給他提過相關內容。
陳詞知道自己隨機應變的時候來了。
見陳詞不回答,沙弗萊自動把這當做了他羞澀的反應,乘勝追擊:
“我給你的那條內褲呢?”
陳詞:“…………”
什麼東西?內褲?
沙弗萊給了陳念一條內褲?
是在製作遊戲的那三天期間嗎?但爸爸中途不是去給陳念送了一趟換洗的衣物?裡麵應該有內褲才對。
既然如此,陳念為什麼還要用沙弗萊的內褲?
並且在他們交換詳細情報之時,陳念完全沒提過相關內容,按理說他倆應該巨細無遺地告知對方才對。
能讓陳念專門隱瞞,到底是什麼情況?
陳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扭過臉去,把視線移開,不服氣地輕輕切了一聲。
這是一種萬用的回應方式,可以被理解為好多意思,就看沙弗萊願意怎麼解答了。
沙弗萊將其理解為了死鴨子嘴硬的羞澀。,
確定了,的確是陳念。
沙弗萊放下心,至於自己感覺到的奇怪差異,應該是他太長時間沒見到陳念,產生的錯覺吧?
沙弗萊心情愉快了,但陳詞就要沉重許多。
他思考著沙弗萊說的內褲究竟是何種情況,為什麼他會覺得沙弗萊對陳念的態度……有點過於親密了?
他倒是有聽陳念說,最後一天他倆實在太困太累了,在沙弗萊的床上一起睡的。
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事件?
一整個早上就在翻閱全國大學生物理競賽書籍當中度過了。
沙弗萊偶爾會和陳詞說話,陳詞也儘職儘責地偽裝成陳念,作出最為合適的回答。
保姆阿姨十點半過來做飯,十二點鐘他們準時坐在餐桌邊,仍舊隻有他們兩個。
陳念花了兩秒鐘,回憶弟弟平日裡吃飯的樣子,沒等沙弗萊開口,就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
他夾了隻雞翅放在自己碗裡,咬了一口,誇讚道:“好吃!”
這句是真心實意的。
沙弗萊:“好吃就行。”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從上層的冷藏室裡拿出兩個玻璃瓶。
陳詞不太懂俄語,但陳念學習相關知識時,他偶爾也能聽一耳朵,知道這個裝著黃棕色液體的飲品名叫格瓦斯。
沙弗萊:“要來點嗎?”
格瓦斯是一種盛行於俄羅斯的低度數酒精飲料,由麵包乾發酵而成,又被叫做液體麵包。沙弗萊手中的這兩瓶是采用最正宗工藝的俄羅斯品牌。
所以說,他們兩個在那三天的時間裡,還喝了酒嗎?
陳詞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格瓦斯隻是含有一點點酒精的飲料,就跟超市裡賣的rio差不多,頂多算往果汁裡摻了點酒味。
陳詞沒回答,直接把手邊的杯子遞過去。
沙弗萊給他倒了幾乎滿杯。
陳詞端過來,放在鼻端嗅了嗅。
濃鬱的小麥香氣飄香四溢,讓人食欲大開,他嘗試著喝入口中,甜味在唇齒間蔓延,氣泡更是刺激著每一顆味蕾。
非常美味。
陳詞:“好好喝。”
沙弗萊:“你能習慣這個味道就行,我還是比較喜歡喝我家的口味,這邊娃哈哈和秋林的都改良過,酒味太淡了。”
沙弗萊伸手過來,陳詞和他輕輕碰了下杯,玻璃杯中搖晃的液麵揚起,濺了幾滴在他的手上。
陳念思考了半秒鐘弟弟會作何反應。
他選擇把手湊到唇邊,吮去那一滴快要落下去的飲料。
事已至此,沙弗萊的理智讓他徹底相信了,坐在他麵前的人就是陳念。
可心中卻隱隱有一個聲音在微弱地呐喊:
不對勁,還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而他又偏偏找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所以沙弗萊暫且決定靜觀其變。
他希望等到下一次見麵,再根據那時的情況,輔助現在的判斷。
陳詞吃飽喝足,就和沙弗萊告彆,騎車回家了。
他打開家門,陳念迫不及待地跑過來,滿眼亮晶晶地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他應該相信了。”陳詞給了讓陳念精神振奮的答案。
陳念雙手握拳興奮歡呼:“太好了,總算是反將一軍!”
陳詞:“沙弗萊在我們剛開始學習不久就拿起手機,應該是給某個人發消息,大概在九點鐘吧。”
“傅天河也是九點鐘給我打電話的。”陳念掏出手機,給陳詞看通話記錄。
陳詞:“也就是說他倆有很大可能是認識的,並且串通好過。”
陳念想到了那場體育課,氣得牙都癢癢了,當時沙弗萊還故意問他認不認識傅天河。
現在他們差不多知道了全貌,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傅天河和沙弗萊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又是怎麼聯起手來忽悠他們的?
陳念仔細回想著異常發生的源頭,還沒想到個所以然,就聽陳詞說道:
“你穿了沙弗萊的內褲嗎?”
“啊啊?什麼?”
看到陳念突然慌張的反應,陳念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爸爸不是有給你帶換洗的內衣物嗎?”
陳念緊張道:“你從哪知道的?該不會是沙弗萊直接說的吧?”
陳詞沒具體回答,但看他的表情,陳念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的臉迅速變得比天邊的太陽還要紅,去演天線寶寶都沒問題。
陳詞:“他問我你怎麼處理的那條內褲。”
“怎麼處理的?我還能怎麼處理呀?難不成要洗乾淨了再還給他嗎?”
陳念提高音量的同時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在哥哥臉色變得微妙之前,趕緊解釋道:
“就是我在他家最後休息的時候,不小心把褲衩子弄臟了,當時已經沒有自己換洗的了,他就拆了一盒新的給我。”
陳詞:“不會是喝咖啡不小心潑到褲子上弄臟的吧?”
陳念:“對對對,就是這樣,還是哥你懂我。”
陳詞:“但為什麼你的外褲沒事?”
陳念梗住了。
陳詞:“你和沙弗萊沒做什麼其他奇怪的事吧?”
“能有什麼其他奇怪的事啊!哥你怎麼亂想,你要相信你弟弟我才是!”陳念手舞足蹈地解釋道,“我們可是關係純潔的高中生啊!”
陳詞:“看你的畫可看不出來你純潔。”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真的太讓我傷心了。”陳念故作垂淚欲滴狀。
陳詞:“我不是亂想,就想提醒你不該乾的事千萬彆乾。”
“我有分寸的。”陳念小聲解釋道,但他仍無法自控地想到了那天的夢。
做那種夢其實很正常,夢裡的對象大多數時候都模模糊糊,隻是身體進行調節的一種方式。
可也許是和沙弗萊日夜不停地共處了整整三天,陳念竟然又在夢裡見到他了。
如果不是那種夢的話,他其實很樂意在夢裡和沙弗萊探險。
而非共同探索人體奧秘。
啊啊啊啊啊啊啊打住!這都已經過去很多天了,自己好不容易能彆再想了,怎麼被哥哥一說,又控製不住腦補起來了呢?
雖然沙弗萊確實很帥,身材也很好,但他可不是那樣的人啊!
他是真的隻想把沙弗萊當做繪畫的模特!
陳詞把陳念的淩亂看在眼中。
他為人處事比較淡漠,但又不是傻子,弟弟的行為舉止明顯有所反常。
不過他暫時不適合再多說了,其實陳詞相信陳念會有分寸。
陳詞把他們兩個的手機換回來,找到係統的自動錄音,重新聽了一遍傅天河給他打的那通電話。
說要約他出來,應該是想幫著沙弗萊判斷當時正坐在他身邊的人是不是真正的陳詞,後來陳念以學習進度為理由,傅天河直接就順著台階下了。
針對沙弗萊的迷惑已經完成,接下來,就輪到傅天河了。
有可能是三分鐘熱度,也有可能是真的認真起來了,傅天河下午五點半就發來他的學習進度,完成了陳詞給他布置的當天任務。
傅天河:[我看了網課,但還是有一些地方不太懂。]
[我給你講講吧,咱們可以開個視頻。]
陳念趴在桌邊,看哥哥和傅天河聊天。
兩人肆無忌憚地商量著他們的計劃。
“都有點等不及了。”陳念興奮地搓著手,在他看來,自己和哥哥敲定的計劃堪稱完美。
就是得等到晚上才能實施,很快他們就要吃飯了。
“乾嘛呢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
陳蔚去上廁所,路過兩人臥室門口,聽到裡麵的動靜,探頭進來。
陳念回頭:“我們正在為成為特工而努力。”
陳蔚:“什麼東西,特工?小說看多了吧?”
陳念搖頭:“你不懂,無聊的大人可沒辦法理解我們的樂趣。”
“你小子。”無聊的大人笑著罵了一句,去上廁所了。
第一次聯手作案,弟兄倆都相當期待,就連在飯桌上也在商量著。
陳蔚作為局外人,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能明白待會兒好像要和誰視頻。
陳蔚:“你們不會在背著我搞什麼歪門邪道吧?”
陳念:“爸,你至於這麼不信任我們嗎?這可是有哥哥一起參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