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大家調整好狀態,紓解緊張情緒,下午第二節課結束,老師宣布放假休息,讓大家好好放鬆。
陳詞收拾著書包,傅天河望著外麵明媚起來的天色,主動問道:
“要不要去小屋看看?”
已經挺長時間門沒到小屋裡去了,突然被傅天河這麼一提,陳詞也想過去。
秋天來臨,又剛下過一場雨,周圍的景色肯定會非常漂亮。
“好。”陳詞答應下來。
在出去玩和回家之間門,此刻的他,更願意選擇前者。
當然並不是他的性格在短短兩個月,內發生了從i到e的驚天變化,而是傅天河在他眼中,已經算很熟悉的自己人了。
陳詞把自行車停到傅天河家樓下,等他揭開罩在摩托車上的雨布。
這陣子傅天河專心在家和學校裡學習,都沒怎麼出去,摩托車被冷落了挺久。
他專門檢查過各部件,確定沒問題,又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把座椅擦得乾乾淨淨,絕對不讓一絲一毫的灰塵沾染在陳詞的褲子上。
傅天河跨上車,拍拍後座,招呼著陳詞:“上來吧。”
陳詞兩根手指輕輕捏住傅天河的外套,借著些力道坐上摩托,頭盔被遞上來,他認真戴好,把下巴處的帶子扣實,雙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自己腿上。
傅天河:“要是冷就給我說,我騎慢點。”
陳詞:“出太陽了,而且我今早還加了衣服。”
傅天河發動摩托,帶著陳詞朝林中小屋的方向駛去,他騎得挺慢,陳詞在後座欣賞著落雨後的午時秋景。
兩人誰都沒說話,傅天河緊盯著前方路況,卻總是不受控製地去注意身後少年。
每一次加速或者刹車,對方身體的前後仰動,外套處偶爾出現的拉扯感,還有陳詞坐在後麵,大腿無可避免地和他觸碰。
他的世界裡,陳詞是如此鮮明,他用所有的感官去感知少年的存在。
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地點,傅天河把車停在路邊,他擔心中途可能還會下雨,就把防水布也罩上了。
兩人並肩走向山林。
山上道路濕滑,數不清的葉子被打落在地,陷入泥水當中,每一腳踩下去都軟得要命。
傅天河專門伸出一隻手,如果陳詞突然失去平衡,可以隨時抓住。
雖然暫時還沒起到作用。
陳詞注意著腳下,專門往落葉上踩,他已經很注意了,褲腳和鞋底也不免被泥水弄臟。
腳下踩著的一片樹葉突然下滑,陳詞驟然一矮,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門,他下意識地抓住傅天河手臂。
體育生察覺到異樣,一把將他拉過來,幫助陳詞穩住身形。
“沒事吧?”
“還好。”陳詞懷疑是感冒影響了運動神經,他思考了半秒鐘,乾脆就這麼繼續抓著傅天河的胳膊,和他一起慢慢登山,走到林中小屋的所在地。
小屋門口格外泥濘,房頂都被雨打下來的落葉蓋住了。
幸好傅天河戴了手套之類的工具,他跑到房頂側邊,清理天窗處的落葉,陳詞就站在原地,望向四周。
秋日的午後層林儘染,每一棵樹都呈現出許多種不同的顏色,黃的、橙的、紅的,還有山頂上長青的綠葉,如同有誰把顏料盤打翻,潑灑了一地。
天空被雨洗過更是澄澈,隱約還能夠望見西邊正在飄散的陰雲。
空氣清新,帶著秋高氣爽的涼意。
陳詞深深地吸上一口,隱隱作痛的喉嚨都舒服了許多。
“先進屋看看吧。”傅天河把鑰匙遞給陳詞,“我把葉子弄乾淨再說。”
陳詞打開小木門,鑽了進去,屋裡理所當然得相當潮濕,他把窗戶打開通風,好在傅天河存放在裡麵的被褥都用防水袋封著,避免了發潮發黴的風險。
陳詞看到木屋角落裡冒出一小叢卡其色的蘑菇,他蹲下身仔細觀察,伸出手指戳了戳蘑菇傘蓋。
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周圍寂靜,隻有傅天河清掃落葉的聲響,陳詞坐在小木床上,稍稍有些犯困。
他乾脆和衣躺下,麵對著房頂處開的天窗,葉子還沒被清理乾淨,他暫且閉上雙眼,也許等到重新睜開時,就能看到秋日午後明媚的天空。
太長時間門沒來,屋頂落葉實在太厚,傅天河費了老一陣功夫,才終於把表層的金色落葉全都清理掉,有那麼幾片樹葉粘在天窗玻璃上,得用手指摳下來才行。
他爬到天窗位置,向下一看,目光當即滯住。
少年正仰麵平躺在下方,陳詞把雙手枕在腦後,一條腿放鬆的屈起,呈現出舒展姿態。
他雙眼輕閉,厚實的外套敞著懷,露出裡麵的衛衣,穿住帽子的兩根衣帶蜿蜒著搭在胸前,v型的領口裡露出一小片鎖骨處的皮膚。
傾斜的陽光透過天窗灑在他的臉上,投下樹葉形狀的斑駁陰影,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間門。
傅天河看呆了,一時間門都忘記自己原本是要清理落葉的。
此時此刻,他竟然想到藝術展上陳念講解過的那些光影原理,亮與暗被分割成掌形樹葉的形狀,定格在陳詞的臉龐。
他抬手揪住一片,將其拿開,陰影也隨之移動,離開了陳詞麵頰。
恰好有兩片樹葉的陰影遮蓋在陳詞的眼眸處,幫他擋住了陽光。
傅天河不再動彈,他怔怔地望著小窗框裡少年的睡顏,特彆想要掏手機將眼前的這一幕拍下來,卻又清楚知道自己那破爛手機完全拍不出眼前的景象,拍了也是白拍。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隻有一分鐘,有可能長達五分多鐘,陳詞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安靜地睡著了。
傅天河終於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衝動,他俯身低下頭,薄唇輕輕地貼在還帶著潮濕水印的玻璃上。
如同……在親吻畫框當中的少年。
他屏住呼吸,縱使嘴唇和鼻尖碰到的,隻有冰涼玻璃。
傅天河很擔心陳詞會在中途睜眼,發現他在做壞事。
同時心中卻又隱隱期待著,如果真要被抓包,可以借機把所有事情挑明。
既害怕又渴望的心情交織,成為名叫暗戀的思緒,帶給傅天河甜蜜的折磨。
半分鐘之後,他稍顯狼狽地扯開,陳詞還沒醒。
傅天河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按著嘴唇,默默唾棄著自己簡直太沒出息了,就連親個玻璃都能激動成這樣。
他胡亂清理掉房頂上的其他樹葉,隻留下了恰到好處為陳詞雙眼投下陰影的兩片。
傅天河輕手輕腳地走進小屋,突然聽到陳詞輕聲問道:“是不是挺難打掃的?”
傅天河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當場摔倒。
他嗓音發緊:“你沒睡著啊。”
“沒,就是閉上眼休息一下,躺在這裡聽著周圍聲音,還蠻舒服。”
陳詞睜開雙眼,看到天窗上粘著的兩片樹葉,透亮的光芒順著落葉的邊緣灑下,清晰映照出金黃葉子上一根根脈絡。
陳詞坐起身,抬手輕輕摸上天窗玻璃。
傅天河明知他在觸摸粘在外麵上的兩片樹葉,可少年手指點過的位置,分明是他剛剛親過的地方。
渾身發緊,心臟怦怦直跳。
“這樣也蠻好的。”陳詞說道,“像一幅畫,要是有相機在就好了。”
傅天河嗓音發緊:“是啊,手機根本拍不出來。”
陳詞看向傅天河,他往裡麵挪了挪,拍拍旁邊:“你要來躺會兒嗎?”
麵對陳詞的邀請,傅天河當然不會拒絕。
他立刻過去,把床板下方的另一塊板子拉出來,於是窄窄的單人床就變成了同小屋一般寬的雙人床。
誰也不再說話,安靜地躺在小屋裡,秋蟲鳴叫,鳥兒也在雨後出來覓食,發出啁啾聲響。
如果說原本還因馬上就要到來的物理學競賽複賽有所緊張,聽著這般全然屬於大自然的聲音,一顆心也奇跡般地放鬆下來。
要是這樣的時光,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
傅天河默默地想,他不知道陳詞會作何感受,但少年眉眼放鬆,應該也挺喜歡的吧?
不必思考學業,隻需全副身心地感受自然,讓自身成為這秋日午後景致的一部分。
他們一直躺到日暮西山之時。
傅天河擔心陳詞和衣躺著會受寒,把他叫起來:“回家吧,你記得吃點藥,早點休息。”
“好。”陳詞原本沒睡著的,結果躺著這一會兒,倒是昏昏沉沉了。
他揉著酸澀的雙眼,最近應該是用眼過度,經常感覺眼睛很乾,他用力閉了閉,等待著淚水滋潤眼眸,舒服許多後才跟著傅天河爬起來。
興許是睡得還有點迷糊,下山的中途傅天河把手伸過去,陳詞很乖地扯住了他的衣袖,被傅天河牽著走到路邊。
傅天河把陳詞送到樓下。
“那就明天下午學校門口再見了。”體育生看到陳詞衛衣帽子的兩根帶子長短不一,就幫忙拽了下較短的那邊。
陳詞:“你好好準備,不要緊張,如果發揮出正常的水平,肯定沒問題的。”
“我知道。”傅天河莞爾,“我是不是該故意裝作提心吊膽的樣子,讓你多說話安慰我?”
陳詞頓了兩秒鐘,才道:“讓我省點嗓子吧。”
傅天河:“快去上樓休息吧,我馬上就走。”
陳詞朝傅天河點了下頭,轉身走進單元樓洞。
傅天河注意著陳詞的腳步,聽到他打開家門又關上,才掉頭離開。
殊不知陳詞進了家就直奔衛生間門,從窗戶後望著摩托車嗡嗡遠去。
爸爸還沒下班,陳念也在學校裡,家裡就隻有陳詞一個人。
他從藥櫃裡找出感冒衝劑,衝了一包喝下去,躺在床上。
陳詞剛把電子書拿起來,就打了個噴嚏。
少年慢吞吞地揉著鼻子,都說一想二罵三念叨,剛剛……是有人在想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