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看你湯阿姨的打算。”陳蔚回答道,“她說等你們倆高考結束了再做計劃,不想影響到咱們的正常生活節奏。”
陳念:“那你可以經常去湯阿姨家裡啊,就當倒插門了。”
“臭小子。”陳蔚作勢要用抹布扔陳念,“就你話多。”
把家裡裡外外打掃乾淨,確定沒有任何一寸死角,陳蔚就美滋滋地開車去接湯槐月了。
陳念疲憊地癱在床上,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去看陳詞:“對了哥,傅天河他要怎麼過?”
傅天河孤家寡人,連個親戚都沒有,陳蔚本來還讓陳詞邀請傅天河過來共度除夕,陳詞轉告傅天河時,體育生乾脆利落地拒絕了。
要是隻有陳家父子三個,他願意過去,但人家陳叔叔邀請了女朋友,他還是彆湊熱鬨了。
“我吃完飯再過去陪他。”陳詞回答的乾脆利落,顯然早就想好了要怎麼辦。
“也挺好。”陳念說著,歎了口氣,莫名有些憂傷。
這可是他談戀愛之後的第一個春節呢,爸爸和哥哥都有各自的對象陪伴,他好不容易談了個戀愛,沙弗萊卻遠在千裡之外。
不過這也不是沙弗萊能決定的,他遠在莫斯科的外公外婆身體不太好,外公更是在上個月剛做了心臟支架手術,沙弗萊剛給陳念說這事兒時,陳念就勸他一定要回去。
他們倆以後還能有很多很多再共度的機會呢。
陳蔚很快就帶著湯槐月回到家中,四個人吃過一頓溫馨的年夜飯。
湯槐月很喜歡這對雙生子,陳詞和陳念初次出現在她眼前時,帶給她的印象實在太好了,更何況陳蔚無論在誰麵前,都會隻說自家孩子的優點。
大家其樂融融,倒也真的像是一家四口。
電視上放著春晚,但隻有陳蔚和湯槐月偶爾會看上幾眼。
陳詞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從沙發上起身:“我出去一趟。”
“阿詞是有什麼事嗎?”湯槐月問道。
“有同學找我。”陳詞看向陳蔚。
陳蔚當然知道陳詞口中的同學是誰,起身走進臥室,拿了個紅包出來,“幫我把這個送給小傅。”
“好。”陳詞沒謙讓,他用力捏了下紅包的厚度,粗略估計應該有兩千塊錢。
傅天河缺錢,能對他進行經濟援助的機會不多,陳蔚也知道要儘量照顧孩子的自尊心,就以紅包的形式多給傅天河一些幫助。
其實他本來可以塞更多的,但陳蔚擔心如果金額太大,傅天河會選擇拒收。
陳詞和陳念兄弟倆的壓歲錢也是兩千塊,陳蔚相信陳詞會把事辦得妥當。
陳詞出了門,陳念也不好意思在客廳裡充當爸爸和湯阿姨的電燈泡,很快就鑽到臥室裡去了。
現在是晚上九點,正值莫斯科下午四點,陳念戴上藍牙耳機,撥打和沙弗萊的視頻電話。
陳詞來到樓下,步調平緩地朝著小區門口走去。
幾乎家家戶戶的窗子裡都亮著燈,有父母帶著年幼的孩子在樓下放小型禮花,到處充滿著新年的氣氛。
雖說近些年來每次過年都會有人吐槽說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了,但在陳詞看來,每年的那些活動其實都差不多,究其根本在於大家的生活越來越好了,很難再出現隻有過年才能去做某件事的情況。
但今年的除夕夜,注定不同凡響。
陳詞剛剛來到小區門口,便聽到了摩托車的聲音,他停住腳步,幾秒鐘後,熟悉的車子一個掃尾,橫在麵前。
“去哪兒?”傅天河興致勃勃。
除夕夜各大超市都在傍晚六點鐘打烊關門,畢竟員工們也要回家吃團圓飯。
陳詞坐上摩托車後座,想了想道:“去小屋那邊吧。”
“行。”傅天河立刻猛加油門。
少年的雙手攬在他精壯的腰間,戴著頭盔的腦袋輕輕靠著傅天河後背,街道略顯空曠,偶爾能見得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絢麗的火光轉瞬即逝。
“你吃飯了嗎?”獵獵風中陳詞大聲問道。
傅天河:“吃了,自己做的鍋包肉和紅燒排骨!”
陳詞:“蔬菜呢?”
傅天河:“吃了兩個蘋果算不算?”
陳詞搖頭,“當然不算了。”
生活在北方的大部分人們在飲食上有著共通的問題——綠色蔬菜的攝入量過少。
很多人甚至把土豆也當作蔬菜,有時候一大桌子菜裡,除了蔥花之外的半點綠色都瞅不著。
隻不過大冬天的,除了白菜和蘿卜,好像也沒什麼比較常見的蔬菜了。
兩人來到郊區的山腳下,除夕夜的山林中空無一人,他們各自拿著手電筒上山,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林中小屋。
上次過來已經是兩個星期前了,小屋周圍有著一些野生動物造訪留下的痕跡。
傅天河舉著手電筒,仔細觀察那些腳印,確定沒有大型動物,又把驅蛇的雄黃撒在附近,才將木門打開。
陳詞跟在傅天河身後進去,等待體育生熟練地檢查小屋內的各個部分,尤其是用來仰望星空的天窗玻璃。
小屋在樹林,更是木質結構,嚴禁一切明火和高溫,但陳詞並不擔心寒冷,他身邊恰好有著能夠供暖的存在。
確認無誤後,傅天河從裡麵插上小木門。
兩人一起坐在木板床上,麵前的牆壁上是傅天河組裝的小型電視機,他測試過線路,發現信號還能順利接通,不由得鬆了口氣。
“要看春晚嗎?”
“我都行。”
傅天河上去調整線路,這裡拍拍那裡碰碰,畫麵逐漸變得清晰,喜慶的歌聲充斥著寂靜冬夜裡的狹小木屋。
“對了,這個要給你。”陳詞從外套的內側口袋掏出陳蔚準備的紅包。
傅天河:“紅包?”
陳詞:“嗯,我爸爸給你的。”
“哇,那真是謝謝叔叔了!”傅天河受寵若驚。
上次收到紅包,還是在去年的大年初二,他在汽修廠裡加班修發動機,老板過來看了眼,發現他竟然在工作,趕緊給他包了個紅包當作獎金。
至於單純以長輩身份給予的紅包,傅天河已經好幾年沒收到過了。
傅天河歡天喜地接過來紅包,感受到紅包的重量和厚度,愣了下。
他抬眸看了眼陳詞的表情,立刻當著他的麵把紅包拆開。
裡麵紅票子的數量讓傅天河震驚了。
“不行,這也太多了!”傅天河立刻要把紅包塞回陳詞懷裡,“我不能收。”
“多嗎?”陳詞微微歪了歪腦袋,罕見地露出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我和陳念的紅包都是這個數。”
“你們倆可是親兒子,給再多都是應該的。”傅天河想要拉開陳詞的外套口袋,直接把紅包塞回去,但被陳詞牢牢擋住。
“收下吧,這是他的心意,實在不行,就當裡麵也有我的一份。”
陳詞的說法,讓傅天河哭笑不得。
看陳詞這幅態度,傅天河就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把紅包還給他了。
幾乎沒有人能讓陳詞改變做好的決定,如果非要去弄,隻能弄得個彼此僵持,兩敗俱傷。
“你比我還小幾個月呢,卻要給我紅包。”傅天河歎了口氣,“終究是收下了,既然我收了你和陳叔叔的紅包,也得按照習俗給你們拜年才行。”
沒等陳詞反應過來,傅天河就以掩耳不及盜鈴兒響叮當之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當即要給陳詞表演一個以頭搶地。
陳詞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他攔住,要不然真的要折壽了。
“真不用。”陳詞用力抬著傅天河的上半身,不讓他磕下去,“頭還是留著給我爸爸磕吧,等明天你再來我家拜年。”
“……也行。”
傅天河答應得倒也爽快。
其實他仔細想想,也覺得給陳詞磕頭不太妥當,誰家小情侶會給對方磕頭啊,又不是在搞角色扮演。
傅天河收下紅包,和陳詞並肩坐在小木床上,他敞開自己加絨衝鋒衣外套,將陳詞攬在懷中,再用衣服將少年裹住。
兩人用各自的體溫溫暖著對方,一起看被吐槽出無數熱搜的春晚。
“這小品也太智障了吧。”
“相聲的笑點在哪裡?是我的笑點太高了嗎?”
“這服裝是誰設計的?好俗啊。”
“我怎麼會覺得這個台詞有點低俗呢?”
傅天河毫不吝惜自己的吐槽之魂,槽點也實在太多了!本該有趣的小品和相聲,他竟然聽不出任何笑點。
而且裡麵有好多好多讓人無語的內容。
“要不行換個節目吧?”陳詞主動提議道,他也受不了了。
傅天河:“想看什麼?”
陳詞:“我都可以。”
傅天河換台,倒是找到了一個電影頻道,此刻正播放著《小鬼當家》。
傅天河沒看過,也就興致勃勃地和陳詞觀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相互依偎著,沉浸在有趣又充滿笑點的劇情當中。
林中木屋狹小的空間賦予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偶爾的親昵中,陳詞就算不看著屏幕,也能根據聽懂的台詞知曉劇情進展。
就是傅天河的英語水平還停止在蘋果apple香蕉banana的程度,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電影上時,需要陳詞給他簡要說明一下前麵都發生了什麼。
電影一共有五部,估計會連續播放上一整夜,兩人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間,聽到外麵響起模糊的鞭炮聲。
劈裡啪啦的炮聲遠遠地從城市方向傳來,抵達半山腰處已然不甚明晰。
傅天河小聲問道:“要去看看嗎?”
陳詞同意了。
兩人站起身,重新打開小木屋的門,站在屋外的空地上,遙遙望著大朵大朵的煙花在深邃的夜空中絢爛炸開。
紅色、黃色、橙色、粉色、紫色、藍色……那是不同元素產生的焰色反應,但這一刻,陳詞忘記了借機去考傅天河對知識點記憶。
他隻是安靜地被體育生摟在懷裡,共同欣賞著跨年夜的煙火。
額頭被輕柔地觸碰,一個吻落下,如煙花般在心底留下絢爛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