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和陳念睡在一起呢?
伸出睡袋之外的手很快變涼,冷得不像在六月。
沙弗萊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睜開眼,朦朧當中對上陳念視線。
“早上好。”
“早。”
沙弗萊眯著紫羅蘭色的雙眼,看了眼腕表,早上七點半。
要放在z市天早就大亮,他們第一節早自習都上完了,但在內陸深處的塔縣,太陽還未曾升起。
“正好去看日出。”
陳念興致勃勃地將水壺遞給沙弗萊,讓他也喝,自己則開始一層層地往身上套衣服。
無論是大冬天從溫暖被窩裡鑽出,還是在高原雪山上爬出睡袋,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極致折磨,陳念哆哆嗦嗦地穿好鞋襪,也凍得清醒了。
沙弗萊的速度比陳念更快,兩人差不多一同收拾好,走出帳篷。
距離日出應該還有幾分鐘,隱約能看到輝光從山的那頭冒出來細細一絲,但比起立刻欣賞日出美景,此刻顯然還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陳念去做。
他要上廁所。
高原雪山上的營地裡當然沒有那種正兒八經的廁所,大家有需要都是隨便找個地方解決。
這邊溫度常年在零度以下,積雪終年不化,東西很快就能凍上,也不會有汙染環境產生味道的風險。
陳念扭著頭朝四周望了一圈,確定應該沒人注意,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沙弗萊腰間:“我想尿尿。”
“你尿吧。”沙弗萊向前走了兩步,給他選了個好地方。
前方的地勢微微傾斜,而且還避風,能最大程度上避免掏出來被凍到的危險。
陳念臉上發紅,但仔細想想他和沙弗萊都已經是那麼親密的關係了,壓根就沒什麼好害臊的,也就解開腰帶,把拉鏈拉開。
他正鼓搗著,突然聽到旁邊也傳來相同的聲響。
沙弗萊和他有相同的需求亟待解決。
昨天他們高原反應,口乾舌燥,喝的水可不少。
橙黃色的朝陽在這時從地平線另一端蹦出,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光芒映照在終年不化的積雪上,呈現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絢麗色彩,就連色感絕佳的陳念也必須在調色板上多混幾次,才能找出比較相似的顏色。
但最難的並非尋找,而是那些顏色和光彩每一秒鐘都在變化,隻是簡單的一眨眼都有可能錯失永遠不會再複現的絕妙。
如此絕美的高原雪山日出,他們倆卻一邊看一邊並肩撒尿。
陳念著迷地欣賞,突然感覺有一道人影站在了他身邊。
他扭頭去看,赫然發現那正是睡眼惺忪的傅天河。
“早啊。”
傅天河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他同樣也像兩人一樣,毫不客氣地解開褲腰帶,進行早晨起來之後的第一次放水。
嗯……為什麼他們的畫風好像有點奇怪呢?
隻有兩個人撒尿也就算了,現在突然加上了傅天河,陳念發現情況好像變得不對勁起來了。
因為自己的腹部正在本能地施加壓力,好能夠尿得更遠。
顯然正在乾這事兒的,還不止他一個。
原本還算平靜的撒尿過程,一下子變得充滿了競爭壓力。
對於男生而言,尿得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某些很微妙的問題,比如說硬件設施優越,比如說對肌肉的控製能力強大,再比如說身體健康,尿道通暢。
反正甭管到底能夠說明什麼,肯定是越遠越好。
一時間三條水柱在空中劃過拋物線,不禁讓人想到了文藝彙演上的人體噴泉表演。
在奇怪的競爭壓力之下,誰都在沒工夫再去注意美輪美奐的日出,山地上的積雪被衝出坑來,而坑的大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微妙的問題。
正當他們拚命較著勁之時,陳詞也出現在了傅天河旁邊。
他本來以為三人並肩站著是在看風景,結果靠了近的,發現竟然在撒尿,一時間語塞。
陳念瞄了哥哥一眼,做好了迎接吐槽和嫌棄眼神的準備。
不曾想陳詞竟然思考了兩秒鐘,然後同樣解開了腰帶。
陳念:???
陳念:…………
好家夥,哥哥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四人並肩在初升朝陽的見證下比賽撒尿,當然,最終的獲勝者肯定是在傅天河和沙弗萊之間產生,畢竟他們倆從身高上就占據絕對優勢,拋物線的起點越高,距離就越遠。
膀胱的容量終究有限,焦灼的比賽很快就結出勝負。
傅天河以微弱的優勢取得最終勝利,他在雪山營地裡待的時間更長,更能適應這邊的環境,同樣也更加抗凍。
陳詞率先拉上褲子,冷靜地做出他的評價:“人越幼稚,尿得越遠。”
沙弗萊語塞:“……四個人加起來都不超過十歲好嗎。”
比賽結束,四人非常默契地選擇換個地方繼續看日出。
他們搬來折疊椅,坐在帳篷前,周圍有其它登山者出來洗漱,準備訓練。
陳念好奇問道:“傅天河今天有什麼計劃嗎?”
傅天河:“沒有,今天休息,看看明天的天氣,如果天氣好就直接出發了,正好也可以陪著你們在附近逛逛。”
“好像也沒什麼好逛的。”陳念摸著下巴琢磨,“頂多也就是……哎呀!”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從旁邊扔來的雪球砸了個正著。
山上覆蓋著的淺層積雪比較鬆散,雪球砸在臉上立刻就散了,不疼。
陳念立刻扭頭看向襲擊者,沙弗萊正忍著笑,又團好了一個雪球,毫不客氣地扔向陳念。
陳念猛地後仰閃躲,卻忽略了折疊椅的穩定性,當即失去重心,大叫著手腳朝天四仰八叉地朝後倒去。
“啊!”
沙弗萊樂得大笑,陳念惱羞成怒,連爬都顧得爬起來,胡亂胡了一把雪,往他臉上使勁地扔。
但沙弗萊早有準備,直接向旁邊一躲,於是那堆雪全都落在了身後的陳詞臉上。
要光打在臉上也就算了,問題是還有許多雪霰順著領口掉進了陳詞脖子裡——這絕對是打雪仗中最難受的遭遇之一。
陳詞:“…………”
“誤傷!我這是誤傷!”
陳念大聲喊著,奈何陳詞並不願意聽他解釋,他麵無表情地抓起一大把雪,報複回去。
沙弗萊正偷笑呢,後腦勺卻被砸了下。
回頭一看,傅天河滿臉興奮,顯然已經做好了搞事情的準備。
“來戰!”
說起來他過來這麼長時間了,還沒酣暢淋漓得好好玩過呢!
這場戰鬥瞬間從沙弗萊針對陳念的捉弄,演變為了一場大亂鬥。
山上有無止境的雪供他們使用,更是有營地的眾多帳篷當做掩體,四個人拿出不要命的勁頭打雪仗,把走出來洗漱的向導嚇了一跳。
打雪仗絕對算劇烈運動,剛剛進行了不到五分鐘,陳念就氣喘籲籲,腦袋發暈,隻能臉色發白地停下來休息。
沙弗萊的狀態同樣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這可是4300米的高原,他們兩個人的身體還沒能適應缺氧環境。
於是傅天河占據著絕對的優勢,隻憑一人就把陳念和沙弗萊打得落花流水。
他偶爾也會去主動攻擊陳詞,怎麼說呢,高原雪山上來一場雪仗也挺浪漫,畢竟好多韓劇裡都會有男女主打雪仗的情節。
雖然男主肯定不會像他這樣,騎在女主身上往女主脖子裡塞雪就是了。
打到最後陳念和沙弗萊體力不支,率先退場,陳詞也有點喘不上氣來,主動認輸。
既然輸了就要有輸了的狀態,傅天河毫不留情地把陳詞撲倒,感受到少年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不敢真正把自己的重量壓下去,隻是按著陳詞的腹部,輔助少年更好地呼吸。
陳詞的身體全然放鬆,仰麵朝天地躺在地上,琥珀色的眸中映出傅天河的眉眼和澄澈的清晨天空。
許久之後,他抬起手,攬住傅天河後背。
傅天河俯下身,唇輕碰陳詞額頭。
十分鐘後,陳詞、陳念和沙弗萊三人吸著氧,等傅天河給他們盛好早飯。
陳念很想吐,沙弗萊也很想吐。
事實證明,還是儘量彆在這麼的高海拔劇烈運動為好。
吃過早飯,陳念舒服點了,又跑去堆小雪人。
他這人就是這樣,隻要稍微好一點,心思就開始活泛,想搞彆的。
大家都來陪他,傅天河開心得要命。
兩個月裡他一直在進行艱苦卓絕的訓練,壓力很大,如今好朋友們全都在身邊,他大可以敞開心扉,享受決戰之前的歡樂。
中午時分,向導找到傅天河,告知他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出發。
傅天河還要回去上學,當然是越早完成任務越好,而且多在這裡待上一天,就要多支付一天的費用,雖說他背著三十多萬的負債,虱子多了不怕咬,但能少欠點還是少欠點吧。
傅天河答應了安排,他已經為這一天做了太多準備。
“幸好我們昨天過來了。”陳念感慨道,“還能陪你在最後放鬆放鬆。”
“誰說不是呢?”傅天河的交談仍舊輕快,比起緊張,他滿心都是亢奮和激情,自從接受了陳詞的補習,他越來越喜歡考試的感覺了,總在期待著見證努力能取得什麼樣的最終結果。
“還用再做其他準備嗎?”沙弗萊問。
“不用,今天好好養精蓄銳就行。”
傅天河繼續去捏手上的雪球,他捏了一溜三十多公分高的小雪人,並排站在帳篷前,如同閱兵遊行般壯觀。
這個隻有一顆石頭眼睛的是他,這個手裡拿著教棍的是陳詞,這個用小樹枝畫畫的是陳念,這個抱著電腦的是沙弗萊……
看到傅天河如此放鬆,其他三人也紛紛放下心來,一群閒著沒事乾的高中生狂堆雪人,把好端端的營地變成了雪人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