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寧瞥了她一下,那一眼明明白白的寫著——“那就不要多嘴”。
斯嘉麗隻好屈辱的閉上了嘴。
“總長!”副手肅然叫道,“有動靜,代號9523和代號3767反饋回來的信息顯示目標在九號區域範圍內活動。”
勃朗寧將金屬拐杖轉了個方向:“其他區域的人,撤退。”
“不收網——”副手詫異,“是!”
他從不質疑總長下達的任何命令。
可是下一句,勃朗寧道:“等到他們上了星艦就立刻升空。”
“準備啟動高速粒子炮。”
剛剛準備下達總長命令的副手震驚抬頭看向勃朗寧,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玩笑的神色來,同時心中升起一股荒謬的情緒,因為勃朗寧此人,從不開玩笑。
總長的意思就是他理解的那樣……即使犧牲自己的特工也無所謂,但是一定要將零號目標擊斃。
副手不敢反駁,也無從反駁。除了總長沒有人彆比他更清楚零號這個叛徒給叢林之心、給聯邦所造成的損失;而為了追捕他,執行委員會的也下了極大的功夫,這一次可謂天賜良機,沒有任何理由再讓他逃脫。
哪怕是啟動高速粒子炮直接轟炸這顆無辜小星球的地表。
斯嘉麗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花容失色,顫著聲音道:“總長,您是來處理基因異變事件的——就算是偶遇了特級目標,也不需要動用粒子炮,我是從此行的記錄官,粒子炮足以炸平整個星球,還有無辜的聯邦公民,您這樣……我真的不好交差的!”
勃朗寧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架勢,他理了理白手套,一掀眼皮,道:“那就不要交了。”
斯嘉麗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訕訕笑道:“這不太可能吧?而且粒子炮,實在沒有必要動用……”
可是勃朗寧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完:“畢竟,死人是不需要交差的。”
斯嘉麗愣了一下,她還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副手就從她背後靠近,一手按住她的頭頂,一手卡著她的脖子大力一扭!
哢擦!
她的頭顱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垂在了肩上,好像失去中柱的玩具娃娃。
勃朗寧輕描淡寫的對副手道:“錫林星爆發了規模性基因異變事件,一級吧,外勤特工不夠用,所以啟動了粒子炮,斯嘉麗秘書身先士卒,遭逢意外,殉職了。”
副手垂首:“是,我會寫好報告。”
兩個特工迅速的收拾了斯嘉麗的屍體,幾分鐘後,陸續有其他的特工從外麵回到了星艦。
光屏上清楚的顯示出代表老林的光標,和正在將他包圍的特工們。
而勃朗寧望著舷窗外迷蒙霧氣、淒風苦雨,竟然頗為愉悅的感歎:“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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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屏上的藍色的進度條正在緩慢推進,上麵的數據流看的楚辭眼花繚亂。如果是平常他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現在,此時此刻,他隻能站在窗戶口,看外麵靜寂的迷霧,看晶屏上的數據流,看自己手掌心裡的紋路,焦灼而又茫然的等待。
焦灼是因為很多事情……晶屏上的進度條推進太慢,錫林的輻射雨還沒有停,西澤爾明明隻是個陌生人自己卻要跟著他走等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充盈著他的腦海,幾乎要炸裂開來。
但是茫然卻隻是因為,老林不在。
他不知去向,不明情況,沒有消息。楚辭想,他要離開錫林,他和老林會離得越來越遠,宇宙那麼大,他像一粒塵埃,得漂多久才能回到老林的身邊呢?
在這個未知而陌生的世界上,老林他見到、認識、熟悉的第一個人。他是父親、老師、朋友……是唯一的牽掛,是歸屬感。
錫林是他生活了十餘年的第二故土,但是離開這裡他也不會太過悲傷,因為他知道哪怕是居無定所的流浪,也是老林帶著他去流浪。
可是如果他不在。
如果他不在了……
楚辭一時間想不出來這句話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或許是他此生中最惘然的一刻。
“好了。”
西澤爾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而楚辭像是在睡夢裡驚醒。
西澤爾看他不在狀態的樣子,直接將他抱起來,快步衝出了水廠。
回去的路程似乎很快,星艦的左翼渦輪還差一點才能完全修好,但是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西澤爾將楚辭塞進一套緩衝服裡:“沒想到幾十年前的星艦上還有緩衝服,這東西雖然很悶但是躍遷時一定會讓你的不適感減輕,記住我之前說過的話,照做就好,不會有事。”
他似乎是怕楚辭不放心,又補充:“有我在。”
西澤爾的語氣和老林很像,像到讓楚辭產生了某種恍惚感,仿佛場景置換,他坐在家裡的客廳,站在他麵前的是老林。
可是下一秒,他周圍的空間開始輕微顫抖,仿佛蕩漾開了一圈一圈的水波。失重感隨之而來,顯然正在離開地麵。
星艦就像是巨大的時間洪流,裹挾著他往著未知的方向前進。它在上升,在飛速移動。楚辭艱難的扭動被緩衝服禁錮的脖子朝著舷窗,氣流和迷霧被衝散,顯示出一角模糊的城市街區的輪廓。
像是整個錫林的縮影,像是老林。
正在離他遠去。
躍遷所造成的空間扭曲讓他產生了一些奇怪的眩暈感,視線仿佛有些不清楚,他的虹膜裡倒映出一大片絢爛璀璨的白光。
在離開的最後一刻,楚辭看到的隻是那片白光,沸騰著、燃燒著。
他對錫林最後的印象,隻剩下那片白光,肆無忌憚的、毀天滅地的。
隻有那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