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號絲毫不耽擱的啟程了。
“很難保證這終端有沒有被他們植入追蹤程序,”楚辭客觀的分析,“我該說他們謹小慎微還是疑神疑鬼?”
“他們有理由這麼懷疑,”西澤爾將終端扣在手腕上,另一隻手拉住楚辭,“我們剛上船沒多久那位客人就突然發病,太巧合了。”
明亮的光透過人工大氣層透射傾落,耀眼而溫暖,光明永恒。楚辭站在陽光之下,嗅到乾淨的空氣,聽見空間站逐漸喧囂起來,他產生了一種恍惚的失真感。
空間中轉站不小,至少有十幾個港口在運動狀態,這也就意味著它所承載的人數不會少,甚至於常年定居在此做生意的商人也很多。最近一趟往卡斯特拉主星的航班兩天之後抵達,也就是說楚辭和西澤爾要在空間站裡等待兩天。
港口附近專供中轉旅客居住的旅店很多,餐廳也不少,還有來自於附近各個星球的特產、零碎等,早上九點,這裡已經非常熱鬨了。
楚辭從來沒有離開過錫林,老林有時候會去霧海買一些特殊零件,但是絕對不會帶上他。因為霧海相當於落水集的升級加強版本,三顆行星隱沒在聚集流動的大片星雲之後,因此稱為“霧海”。那裡環境相當凶殘,亂得堪比哥譚加強版,這也正是麵對張克萊的時候,西澤爾說他們是從霧海逃出來的緣由。
“先找個住的地方渡過這兩天——”
楚辭接上他的話:“然後等到了主星再說,你已經說過了,不用再重複。快去找,我困了。”
西澤爾道:“早上讓你睡覺你不睡……”
楚辭拽著西澤爾的袖子使勁把他往下拉,西澤爾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配合的蹲了下來。楚辭爬到他背上,將腦袋枕在他頸側,嘟囔道:“小孩都這樣……”
西澤爾剛想說“你現在又是小孩了”,一偏頭發現他已經合上了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好像是某種幼弱鳥類的翅膀,忽閃過細微的風。
這句話就這樣停在了西澤爾的嘴邊,他找了一家離空間港很近的旅店暫時落腳,然後借了旅店老板的終端,企圖在星網上搜集到一些消息。
下午羅勒發通訊過來詢問他們的情況,西澤爾和他簡單的說了幾句,結束掉這通通訊之後他一抬頭,旅店窗外窄窄的落水台上已經鍍了一層昏黃的暮光。
據說現在通用的人工大氣係統所用的統一標準無限接近人類的母星地球,連黃昏光線的顏色都相差無幾,以表達當代人類對母星地球的敬仰和懷戀。
但是那些設計師肯定沒有一個人見過真正的地球黃昏,楚辭想,看著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他竟然睡了一整天,天都黑了。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道:“我醒了。”
西澤爾還在鼓搗那個終端,頭也不回的“嗯”了一聲。
楚辭一骨碌爬起來,“蹬蹬蹬”跑到他背後:“你在乾嘛!”
“找東西。”西澤爾並沒有避過他的視線,但是終端屏幕上的打開的消息框楚辭一個也看不懂,他揉了揉眼睛,道,“那天在礦洞裡,老林都和你說了些什麼啊?”
對於他這個問題,西澤爾似乎有些詫異,楚辭道:“拜托,我知道他是故意讓我上去的,他肯定有話和你說。”
西澤爾將終端放在一邊,道:“他問我的星艦為什麼會墜毀在錫林。”
楚辭抬了抬眼皮:“為什麼?”
“因為艦隊從一開始就被騙了,最後才會進入敵人的陷阱圈。”
“我可以罵你們指揮官嗎?”楚辭問。
西澤爾點頭:“可以。”
楚辭:“這是什麼傻逼啊早上起來搖搖頭裡頭哐當響吧?”
西澤爾:“……為什麼?”
楚辭:“什麼為什麼?”
西澤爾:“為什麼哐當響?”
楚辭:“因為他腦子裡都是水啊!”
西澤爾:“哦,學到了。”
楚辭:“學到什麼了?”
西澤爾道:“我以後罵人就這麼說。”
楚辭:“……”
“我其實更想當著他的麵這麼說,”西澤爾淡淡道,“但是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我。”
楚辭沉默了一下,道:“雖然這句話說得很有逼格,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打斷你……”
西澤爾問:“怎麼?”
楚辭眼睛裡充滿了真誠:“我餓了,但我不想吃營養劑或者能量塊。”
西澤爾伸手就要按鈴叫服務生,楚辭翻了個大白眼,又開始把他往外推,當然也是推了半天毫無作用,但是西澤爾答應了他去外麵找吃的。
楚辭在升降梯裡蹦來蹦去,一邊蹦一邊道:“過幾天就能回去了,不知道輻射雨停了沒有,我回錫林了你去哪啊?”
“我……”西澤爾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如果可以,我想去新月44看看。”
“那是什麼地方,好玩嗎?”
“不好玩,”西澤爾道,“但是那裡藏著艦隊被伏的秘密。”
“我也好想跟你去看看哦。”
“不行,太危險了。”
說話間,升降梯落了地。
宇宙標準時間19點,天已經完全黑了,人工大氣層調節出蒼藍的墨色夜空,大氣層之外,星羅雲布像一條潺湲的大河,翻湧起無數璀璨的星光之浪。
楚辭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得太久,亦或者是星光有些刺眼,他覺得眼睛莫名發酸。
“我想吃空氣糖!”他指著路邊的第一家糖果店。西澤爾不像老林,會用小孩子正在長牙這種借口來阻止他吃糖,從這一點上來說,上校真的是個好人呀!
西澤爾果然沒有反駁的給他買了一支空氣糖,這種糖果類似於地球時候的棉花糖,但是比棉花糖更輕盈,吃在嘴裡就像是抿了一口甜甜的空氣一樣。
“又忘了,”西澤爾無奈道,“空腹不能吃糖,你想好吃什麼飯了沒有?”
“還沒有,”楚辭專心的吃著糖果,隨口回答他,“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沒走幾步就到了空間站的中央廣場,懸浮在空中的光幕上正在回放上個月的體育賽事精彩瞬間剪輯,激情澎湃的音樂浪潮一般,將整個夜晚攪動得星光迸濺,熱鬨非凡。
楚辭問西澤爾:“首都星會比這裡熱鬨嗎?”
“行政主星不會,”西澤爾捏著他的手,就怕來往人群湧動,將他擠丟了,“那裡很——”
激烈的音樂聲驟然的消失了,懸空的光幕上賽事剪輯的畫麵也隨之消失,換上了新聞播報員肅然莊嚴的麵孔。
廣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自動清掃機器人的提示音成了廣場上唯一的音源聲響。
幾乎所有人都抬起了頭,朝著光幕的方向。
廣場上散射的燈光和大氣層之外的星輝落在每一個仰起的麵孔上。
而新聞播報員語氣嚴肅的說道:“下麵進行全聯邦通訊範圍內緊急播報:五日前,聯邦卡斯特拉星係偏南,坐標位於α象限(77'08,45'30)的三級行星錫林爆發了大規模病毒性基因異變事件,異變率高達97.9%,基因控製局總局執行委員會於事件爆發後24小時內抵達錫林,事件已得到控製。
“這是□□紀年以來最嚴重的病毒性基因異變事件之一,但卻首次動用粒子炮進行處理,足見此次基因異變事件的緊迫性和危急性。在此,我們再次呼籲廣大聯邦公民積極配合每一次基因檢測,重視基礎基因知識教育普及……
“最後,讓我們為在此次事件中失去生命的錫林居民默哀,他們將永遠活在聯邦的星空之中。”
站於光幕最下方的楚辭聽見身邊有人這樣問道:“動用粒子炮會怎樣?”
回答他的人語氣很是唏噓:“那個叫錫林的星球,恐怕都被炸沒了。”
楚辭茫然的低下頭,看見他手裡的空氣糖輕飄飄的飛散開來,像是一朵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什麼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作者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