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
和平年代,甚至連這個詞語本身都變得陌生了起來,基因異變出現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概率都大於敵襲。
空間站配備著一隊防警,但是過去的幾十個憲曆年裡,彆說敵襲,就連意外撞擊事故都少的可憐。本該五年換一茬的防警一拖再拖,當下執勤的,已經在空間站迷迷瞪瞪熬過去七個年頭。
因此空防、地防警報同時響起的時候,防警和值班室的調查員一樣懵逼。
同時懵逼的還有空間站為數不多的幾條街道上來往的人流,還有港口因為戒嚴而異常閒暇的接引員和通訊員,就連中心廣場“嘀——嘀”叫喚的機器人,也因為超出標準值的電磁流而抬高了聲調,聽起來像被掐住脖子不得好死的雞。
還有特彆調查組和管理局的調查員,還有楚辭和西澤爾。
所有人都愣在這一刻,然後大質量的對流炮宛如曳著尾巴的白晝流星,穿透薄紙般的人工大氣層時,人們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就像是油鍋裡落了一滴水,一輩子沒有經曆過什麼大災難的人慌亂得如同油粒,瘋狂朝不同的方向擁擠飛奔。塵埃和硝煙一起彌漫流竄,起了一場大霧似的,將所有籠罩進一個迷蒙的、哭喊呻|吟著、驚惶無措的世界。
空間站管理局的大樓顫了兩顫,到底沒有倒下去。而就在對流炮炸響的那一刻,羅賓遜便立即掏出了配槍,但是整座建築都在晃動,他站立不穩伸手去抓門框,手忙腳亂裡不僅槍掉了出去,自己也摔倒在地,姿態狼狽。
“搞什麼——”
羅賓遜爬起來,掏出終端使勁按了兩下才發現網絡波頻被乾擾,終端成了毫無作用的擺設。就在此時,他那位紅頭發的同事從安全通道口衝了出來:“羅賓遜!快點,撤退!”
“周克?”羅賓遜立刻朝著安全通道的方向跑了過去,紅頭發的周克皺眉道:“證人呢?”
“啊?”羅賓遜快速的往回瞥了一眼,對楚辭和西澤爾大叫,“跟著走啊,愣在這等死嗎!”
幾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安全通道,羅賓遜喘著氣,一邊問道:“老天!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不是來查案的嗎,敵襲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星盜,”周克說,“這裡離霧海很近。”
“可這也是聯邦管轄注冊的空間站,哪個星盜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周克沒有回答,他原本走在最前,這時候卻故意放慢了腳步和西澤爾並排,大概是因為小跑著,他聲音裡夾雜著些顫抖的氣音:“空間站不比星球,不適合原地作戰,第一緊急預案是先撤離,去負一樓集合,有隊伍會帶你們去逃生港,我們就不跟著了。”
羅賓遜慌忙叫喊:“你說什麼?我們難道不去逃生港,我是來查案的,可不是來打仗的!”
“閉嘴!”周克冷喝了一聲,接近逃生通道門口,他抬起手輕輕拍了下楚辭的肩,“走吧,”
看著西澤爾的背影,周克眯了眯眼,抽出配槍。羅賓遜抱怨道:“都這種時候了還逞英雄,調查員不是人?為什麼不去逃生港……”
周克淡淡道:“這是組長的命令。”
羅賓遜繼續嘀咕:“這該死的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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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很疑惑聯邦調查局的遴選標準是什麼,”楚辭道,“羅賓遜這種飯桶到底是怎麼當上調查員的?”
如果是往常,西澤爾肯定會停下來給他分析分析這其中的原因,但是當下的情況明顯不允許。他很快到了負一層,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看樣子都是管理局的文職人員,或者附近街上的空間站居民。
“是你們?”一道聲音驚訝的問。
原來是莫森調查員,他臉上布滿了汗水和臟汙,一道一道看起來十分滑稽。西澤爾道:“是特彆調查組一個叫周克的先生讓我們來這裡的。”
老莫森點了點頭,對西澤爾道:“第一批會先安排婦女和孩子撤退,這個小家夥是要和你一起還是先走?”
西澤爾低頭去看楚辭,而楚辭也正揚起下巴看著他。
“他先。”
“一起!”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感情真好,”老莫森擠出點慈和的笑意,但是轉瞬就隱沒在巨大的焦慮和擔憂裡,他自言自語似的道,“但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我活了九十多年,也就隻有二十歲還在服自由役的時候遇到過流竄的星盜,這片星空安靜了半個多世紀了……”
楚辭抿著嘴,沒有再說話。他的帽子滑落下去,堪堪扣在後腦勺上,又露出了額頭前醜的慘不忍睹的頭發,西澤爾忽然莫名有點想笑。
“聽話,”他將楚辭的帽子拉起來戴好,“等到——”
等到什麼?
楚辭沒有聽清。
巨大的爆炸聲在他耳邊轟然而起,夾雜著惶然的尖叫,塵埃彌漫裡,照明熄滅,而穹頂卻裂開了,砸下大塊的廢墟,縫隙裡緩緩切進了一片一片的光,像龐大的刀刃,在割開整座建築。
不知道誰奔潰的哭出了聲:“擺渡車怎麼還不來!”
“就算來了有什麼用,出的去嗎?”
“他們是不是已經進來了?!”
恐慌在這片昏暗殘破空間裡彌漫,快速傳染,誰也來不及去想外麵的境況怎麼樣,隻是一片搖搖欲墜的穹頂,就足以把他們逼瘋。
西澤爾拉住老莫森:“難道逃生通道裡沒有配備緊急傳送裝置?”
老莫森愣了一下,旋即搖頭道:“不行,這麼多人一起傳送,這太冒險了!而且沒有操作員,誰會啟動那個東西?”
“我會,”西澤爾簡短的道,“控製室在哪邊,帶他們去傳送台,快!”
“在,控製室就在通道口左邊,”老莫森下意識道,“但是……”
“沒有但是,”西澤爾打斷他的話,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將楚辭推到他跟前,“把他帶走。”
“我不,”楚辭緊緊地抱住西澤爾的脖子,大有一副要把他勒死的架勢,“我要和你一起!”
西澤爾扯開他的手:“是誰說會聽話的?”
“我會聽話,但不是這樣,”楚辭攥著他的衣領,“你不能讓我走,不可以!”
西澤爾歎了一聲:“這裡太危險了。”
“可我就是想,”楚辭很重的吸了吸鼻子,想和你一起啊……”
“你跟著莫森調查員先走,”西澤爾最後替他壓了壓帽子,他的視線落在楚辭的帽簷上,假裝沒有看到他已經泛紅的眼角,“你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能幫什麼忙啊,”楚辭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
“我不想和你分開,”他把頭埋在西澤爾的肩膀上,聲音沉悶冰涼,像塞了一口雪在喉嚨裡,“老林不在了,我就隻有你了,你還要帶我去主星,還要送我上學呢!”
“彆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