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裡的楚辭瞬間渾身冰涼。
站務員的基因異變竟然是這些人為了製造混亂刻意的!
這些暴徒、瘋子!殺人犯!
他咬緊了牙齒,幾乎咬的牙齦出血才能抑製住要當場給莫森調查員報仇的衝動,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想殺人,想殺了這些根本沒有人性、披著人皮的鬣狗!
但是他到底忍住了,這個時候站出來,被殺的隻會是他自己。
“頌布真是的,”有點娘的聲音抱怨道,“也不知道收斂一點,弄得廊橋上全是血不說,現在還要我們去扔‘垃圾’。”
“知足吧,沒把你當成垃圾攪碎已經是他的仁慈了。”
有點娘的聲音咕噥了句什麼,語氣頗為忌憚。
他們再沒有說話,又過去了大概半個小時,楚辭感覺到他們停下了腳步,粗嗓子問道:“就這兒?”
有點娘的聲音說:“就是這,走吧。”
緊接著,楚辭感覺自己被高高拋起,落下時卻隻有沉悶的一點響動,慣性和重力牽扯到了傷口,他疼得齜牙咧嘴,滿臉不受控製的生理淚。
在黑暗中靜默了一會,等到那兩道腳步聲遠了,周圍隻剩下呼嘯低吟的風聲,楚辭才慢慢調整好位置,用衣服上一塊小金屬片將袋子割開一塊小縫隙。
風和蒙昧的光齊齊灌了進來。
已然是深夜。
星空像點綴著鑽石的幕布,閃耀細碎光華,楚辭慢慢從袋子裡爬了出來,發現自己處在一條狹窄肮臟的陋巷裡。
巷子尾堆疊著兩個看不出顏色的電子垃圾桶,裝著楚辭的袋子和其他雜物混積在一起,在文明年代,生出些後不見來者的原始藝術感。
楚辭一步一步走下了垃圾堆。
他走得勉勉強強,趔趔趄趄。星光不度這肮臟角落,唯有在城市徘徊膩味了的燈影才會施舍一二的光顧,燈影很淡,很暗,虛無縹緲的一層打在巷子尾。
一隻帶血的手從黑暗裡伸出來,壓了壓頭上的紅帽子。手的力道很重,很實,仿佛壓下的不是帽簷,而是他還存著什麼憧憬、活潑跳動的鮮紅心臟。
“謝天謝地,你還活著。”楚辭耳朵裡忽然響起一道電子機械的聲音,是再次被他遺忘的人工智能埃德溫,它誠懇道,“這真是個奇跡。”
楚辭脫下外套勒在傷口上,頭也不抬道:“奇跡?”
“你流的血保守估計有一千毫升,”埃德溫說,“按理來說,你一個小時之前就應該生理死亡了。”
做完割開拋屍袋、走下垃圾堆、裹住傷口這一係列動作之後楚辭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他靠著巷子的牆壁慢慢坐下去在地上:“那我謝謝你咒我死?”
“林,你為什麼這麼暴躁?”埃德溫平和的道,“死裡逃生是一件好事。”
楚辭愣了一下,道:“你叫我什麼?”
埃德溫沉默。
半響,楚辭道:“我需要一個新的身份,怎樣可以搞到?”
“新的身份?”埃德溫奇怪道,“為什麼要活成彆人。你可以去救濟站,以那位姓莫森的調查員的名義請求救濟。”
“我不回斯托利亞了,”楚辭道,他停頓了很久,才道,“西澤爾……可能不會回來了。”
過去的幾個月裡,他一直都堅定的告訴自己,某天早晨睡醒,西澤爾一定會出現窗外,即使他知道這隻是在自我欺騙,西澤爾很有可能不會回來了。
有一天,他終於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麼艱難,至少,他都沒有掉眼淚。
“他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埃德溫問。
楚辭“嗯”了一聲:“但我會去找他,去中央星圈。”
“莫森調查員不在了,沒有監管人的小孩單獨出行會被查個人注冊地址,我的注冊地址在錫林,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所以需要一個新的身份,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做到?”
“有,”埃德溫道,“主衛三的救濟站監管不嚴,數據采集也不全麵,死亡的遺棄兒和病人數據也沒那麼快消除,篡改掉數據的存續時間,然後拿到他的個人注冊地址就可以。”
“可是目標需要年齡和我相符。”
“這很簡單,”埃德溫說著,楚辭的終端上彈出一個對話框,各種人的名字列表快速滑下去,最終隻留下一個,信息放大,埃德溫念道,“玲,九歲,卡斯特拉主星第三衛星合法居民,因其父入獄而被諾瓦街區救濟站收領,死亡時間憲曆37年12月21日3時,死亡原因遺傳突發性三葉症……”
楚辭剛想說這個就很合適,結果埃德溫頓了一下,繼續道:“性彆,女。”
楚辭:“……”
埃德溫想了一下,道:“偉大的汝嫣教授曾經說過,性彆並不是——”
楚辭:“閉嘴!”
埃德溫:“好的。”
過了半響,埃德溫試探的問:“那不如再找找看?”
楚辭看著對話框上姓名那一欄的信息,和“林”同音的“玲”字,忽然道:“就這個吧。”
埃德溫:“確定?”
楚辭:“確定。”
埃德溫:“那麼以後我可能得考慮改變對你稱呼。”
“什麼?”楚辭沒明白。
埃德溫真摯的道:“稱呼,我的小姐。”
楚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