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送走了最後一個提問的學生, 靠在可操作多維講台上舒了一口氣。她已經拿到了北鬥學院機械工程設計的博士學位證,對於她的大部分同學來說,畢業之後最好的選擇是拿著北鬥王牌專業的最高學曆去中央星圈, 那裡將有數家大的機械製造公司對他們拋來橄欖枝。
她今年不過才二十六歲, 是同學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讀博期間就擔任秦微瀾教授助手, 幾乎是他們之中最優秀的。但是落雨卻選擇了留校, 做了一個基礎的講師。
在得知她要留校的決定之後,秦微瀾教授有些驚訝的詢問,落雨笑著說,她是北鬥星人,中央星圈距離家太遠,父母會擔心她。
這確實是留在北鬥學院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還有些彆的, 有時候她也不太能想得起來, 或者她甚至都不願意想起來……三年前她還是個學生的時候,因為通過層層選拔最終進了秦教授的實驗室而幾分得意, 走路的步子都是雀躍的。
都是有一天她去實驗室, 走到門口忽然看見操作台上站著一個陌生青年。他背著光, 身影挺拔, 就像是北鬥學院中央大道上的雪鬆, 落雨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最終停滯在門前。
然後青年回過頭來,那一瞬間落雨覺得全世界的光都在他身上。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西澤爾·穆赫蘭。
在此之前,落雨會因為成績而自傲, 覺得自己已經稱得上優秀, 但在她認識了西澤爾之後, 她越想接近他,越想了解他,就發現自己距離他越遠,於是在父母提出不太想讓她去中央星圈謀前途的時候落雨腦海裡忽然劃過了一個模糊的念頭,如果留在北鬥星,是不是就會距離他更近一點?
後來她真的留在了北鬥星,也真的再次見到了西澤爾·穆赫蘭,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反而更遠了,他比以前更冷淡疏離,沉默寡言,連秦教授都開玩笑說他在防區呆的太久,隻記得怎麼和槍炮打交道,而忘了如何與人相處。
秦教授看上去很願意把他和落雨撮合在一塊,但落雨知道他所有的應和都隻是出於禮貌,落雨懷疑如果不是因為秦教授,他大概都不會願意和自己說話。
她收拾了自己上課用的器材,放回器材室之後,不那麼緊張的去了實驗室。
落雨走到實驗室大門口,一個矮個子的女生在門口的台階上走來走去,似乎很焦急。落雨上去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女生像是受驚了一般回過頭來,瞪著兔子一樣的眼睛看了落雨半響,才如夢初醒的道:“您好,我是第二軍團67師機甲指揮部的白粵,我想找,穆赫蘭指揮官。”
落雨這才發現,這看上去像中學生的女孩子,領銜是中校,如果她佩戴肩章,恐怕怎麼也得是高級尉官往上。
“白粵中校,你找他有什麼事嗎?”她問。
“有文件需要他簽署,”白粵從包裡拿出來一個信封,“我專程來找他的。”
科技發展至今,實體書寫似乎已經被排擠在時代之外,但是有些正式的文件或者書帖,為表尊重和正式,依舊會使用紙質版。落雨見她拿著紙質文件,就知道事情的重要程度,道:“你的證件和訪問記錄給我看看,我帶你進去找他。”
“哦!好的。”白粵從終端上調出自己的軍官證和訪問記錄,落雨道,“跟我來。”
“謝謝你!”
這個時間點,西澤爾和秦教授都在實驗室裡,秦教授看見落雨打趣道:“今天來的有點遲啊?”
落雨笑道:“路上有事情耽誤了一會。”
她看向了西澤爾:“穆赫蘭指揮官,有位叫白粵的中校找你,現在在二樓的接待室。”
西澤爾有些驚訝:“白粵?她找我做什麼。”
落雨問道:“你認識她?”
西澤爾“嗯”了一聲:“認識。”
秦教授無奈道:“你們也算熟人了,怎麼還叫得這麼生分?”
西澤爾微微頷首:“叫西澤爾就可以,我現在下去找她,謝謝你帶她上來,落雨師姐。”
他說著脫掉無菌手套走出了實驗室,落雨想起他剛才那聲和三四年前無異的“落雨師姐”,忽然覺得悵然若失。
……
西澤爾在二樓的接待室裡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白粵。
白粵見到他比見了自己領導還要緊張些,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立正敬禮:“穆赫蘭指揮官!”
西澤爾“嗯”了一聲:“你好,白粵少校。”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在179基地的試練之中成績僅次於西澤爾,西澤爾打破了暮少遠元帥當年的記錄,最終成績是93天,而白粵的成績是70天,僅僅比暮少遠元帥的記錄少了兩天。
離開179 基地之後西澤爾去了黑三角防區特戰隊,而白粵則去了第二軍軍67師的機甲作戰指揮部,自179基地之後兩個人就再沒有見過。
“你有事找我嗎?”西澤爾問。
“是的,”落雨拿出那個信封,“這是我的調令,需要您簽署。”
西澤爾接過文件,打開信封一看,白粵竟然從第二軍67師調到了第五軍35師,他微微挑眉:“就算我現在是35師的代理副師長,你的調令也不應該是我簽署吧?”
“可是,”白粵的神情有些迷茫,“我的職位是您的副官啊。”
西澤爾愣了一下,才道:“在你之前,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件事。”
……
“我的錯我的錯,”靳昀初擺手道,“本來我應該早告訴你的,結果從醫院回來一忙碌就給忘了。”
西澤爾無奈道:“白粵少校拿著調令直接來找我的。”
“確實有這麼回事,她在67師服役已經有三年了,也是升軍銜的時候,你們也正好認識,我和元帥商量了一下,她精神力閾值太低,不適合長期機甲作戰,反而更適合做指揮和參謀職,先讓她和你一起熟悉一下35師的環境。”
“好。”
“對了,”靳昀初又道,“你的調令應該過幾天就過來了,不過你先彆急著去35師軍部,有彆的事。”
西澤爾問:“什麼?”
“孫院長,”靳昀初無奈道,“求著元帥好幾天了,說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北鬥星,為什不去給學生做幾次講座和演講?他們拿著你的戰鬥案例怎麼分析也不如活的你做榜樣好使,你看看……”
靳昀初又補充道:“看你自己的意願,要是不高興去的話等調令到了,授任程序走完你就可以立刻去35師軍部。”
西澤爾道:“我當然願意,隻是……”
隻是很早之前就有人說過,我是個很糟糕的老師,做我的學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靳昀初立刻截斷了他的話:“願意就行,暮少遠快被孫院長逼瘋了。”
她笑了起來,午後的日光將她蒼白的臉頰照的有些透明:“那就先這麼著,多留幾天也好,張三也說想和你複盤一下托略星那次戰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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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才開始交易,可港口隻允許停泊幾小時,”阿薩爾攤手道,“不還是得找個托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