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
楚辭手指一動, 那顆扣子滾落在地上,他原本敏銳細微的精神力場瞬間支離破碎,人最直接的視覺、聽覺、觸覺這些感官回籠……金屬扣子在地上敲出來的一陣耳鳴般的回音。
他皺著眉彎腰去撿。
可在他觸碰到扣子之前, 另外一隻修長的手已經撚起扣子,朝他遞了過來。
門半開著,外麵的光和房間內的暗交融成一條不清不楚的線,在西澤爾手中的扣子邊緣彙聚出鋒利微茫,銀色,冰冷的。
這顆扣子, 是鬆陽送給楚辭的。
不是普通紐扣,是一種微生物電流武器,他身上的應急裝備之一。
他不聲不響的抓過扣子重新彆在衣服上, 一步邁過門口的光影交界線,走出來, 走到了窗口跟前, 下望。
這是一座環形建築, 通體都由特殊的透明材料凝合而成, 中央的天井廣場上有一座模擬噴泉, 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噴泉噴射的並非水流, 而是一種薄膜類物質,在陽光之下恍然的生出一圈一圈夢幻的七彩光暈。
那應該是一座能量采集塔。
“這是哪?”楚辭問。
“179基地總控中心。”
他身後的聲音和記憶裡沒有什麼變化,或者說是他聽不出什麼變化。精神力場再次鋪開出去,感知最明顯的,竟然是楚辭身後這個人的心跳聲。
他又問:“我為什麼在這?”
西澤爾說:“你所乘坐的星艦遇到了隕石流, 逃生艙緊急彈出之後被星艦的艦隊所捕撈,你一直沒有醒,他們的導員一直疏忽, 忘記了你的存在,直接連接了179基地的通感係統,所以你被當作他們的學生一起參與這次訓練。”
他每一句話都說的很慢,似乎是怕解釋不清楚。
楚辭“哦”了一聲,轉身往升降梯走去。
西澤爾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你去哪?”
“找人。”
“找誰?”
“陳柚和弗雷德。”
西澤爾快步跟上去:“找他們做什麼?”
“借終端。”
“你為什麼不找我——”
“我找了。”
楚辭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風把他額前的碎發吹的更亂。
他說:“我找了,但沒找到。”
他往前走了幾步
。
一步一步。
影子打在側邊的牆上,由遠及近,由短到長。就好像,從一個稚小的孩童,長成了瘦高的少年。
隻經過了一瞬間的光陰。
“我一直在空間站等了很久,但你沒回來。”
“我早說我和你一起去傳送裝置的控製室,你也不帶我。”
“是你叫我聽話。”
然後就分隔開千萬光年的宇宙星辰,不止是今天。
不止是昨天,不止是上個星期或者上個月。
是四年。
“他們說你很好找,因為有很多人知道你的名字。我沒找到。”
“有一次我聽到過穆赫蘭指揮官,但我不知道那是你。”
“就沒在意。”
但恰恰相反,這明明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楚辭頓住腳步,風也吹亂了天上的雲,陽光在雲隙之間變換著,他的影子又由長變短,變回了那個,幼稚的小孩。
他冷冷的道:“你和老林一樣,都是騙子。”
他轉身又要走,西澤爾往前跟了一步,叫道:“林楚辭!”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拽住楚辭的胳膊將他帶回來,往懷裡一扣。
“我回去了,”西澤爾的聲音有些急促,“我回去空間站找你了,但是空管局的人說你和莫森調查員去了卡斯特拉主星,在衛星三的港口遇到了基因異變……”
他比楚辭高了太多,楚辭隻能到他肩膀的位置,他的軍服又冷又硬,但是被他抱著,於是他的心跳聲毫無阻隔的傳進楚辭的耳朵裡。直接感官總是要比精神力感知更真實清晰,就好像走廊上徘徊的陽光,風也是溫柔的。
“放開放開。”楚辭撐著西澤爾的肩膀要將他推開。
“不許,”西澤爾按住他的手腕,“這麼久沒見還不讓抱,你這小孩怎麼這麼不乖?”
楚辭忍無可忍,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臉磕在你肩章上了!”
西澤爾連忙鬆手,低頭去看楚辭的臉,左側白皙的臉頰上果然留著一道泛紅印子,楚辭抬手作勢要給打他,他卻也沒有躲,指腹輕輕在楚辭側臉的紅痕上一拂,笑著道:“怎麼越來越嬌氣了?”
“笑什麼笑?”楚辭皺眉道,“再笑牙給你打掉。”
“小孩子彆皺眉。”
“誰是小孩子?”
西澤爾側
過頭去看他,此時已經是春末,但聖羅蘭沒有四季,因此楚辭還穿著離開時的襯衫長褲和短筒陸戰靴,同齡人裡他不算高但也不矮,可襯衫收進褲子裡反倒顯得他高一些,又高又瘦,張揚少年。
林楚辭真的長大了。
西澤爾摸了摸他的頭頂,疑惑問道:“你頭發怎麼這麼長也不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