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辭所猜測的, 那並不是阿瑞斯·L過世之前的最後一幕,而是他最後一次出航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已經是個頭發花白的暮年老人,但看上去精神抖擻,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中央艦橋上,大副正在彙報星艦的各項參數,通訊屏幕裡顯示出輪機長沒什麼表情的麵孔, 其他船員忙碌卻秩序的來回穿梭,一切都井井有條。
沒人想到這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次出航。
記憶走廊的儘頭連著一截幽深老式樓梯,楚辭詢問剛好路過的工作人員:“那段樓梯通往哪裡?”
工作人員和善的道:“星艦體驗廳。”
楚辭又問:“阿瑞斯·L的過世這裡沒有記錄嗎?”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這樣的記憶公開展示顯得不太尊敬, 你如果感興趣,可以閱讀文字記錄。”
西澤爾走到他身邊:“要不要去星艦體驗廳看看?”
楚辭點了下頭, 和他一起走上老式樓梯。體驗廳真實的還原了探索號的中央艦橋,參觀者還可以在艦橋上的任何的一個位置進行參與式體驗。今天是工作日,體驗廳冷冷清清,楚辭的目光定格在艦橋的主通訊屏幕下方的一串編碼上。
每艘星艦都有單獨的注冊號, 不同的星艦哪怕是規格相同,甚至於是同一批次製造, 注冊號也大有差異。而此時此刻,楚辭身處的體驗廳是探索號的艦橋,它的通訊屏幕所顯示的自然是探索號的注冊號……
和剛才他在最後一扇記憶櫥窗裡看到的注冊號一模一樣?
這不對!
阿瑞斯·L最後一次航行的結局是墜毀在了霍姆勒,艦隊當時的旗艦應該叫做古董號而非探索號, 就算楚辭在漆黑之眼所得到的信息有偏差, 那在179基地中看到的場景回演也是如此。
記憶櫥窗上展示的場景是阿瑞斯·L的最後一次出航,楚辭就先入為主的以為是那艘星艦是古董號……但其實不是?
他快步返回記憶長廊,將最後一扇櫥窗的記憶倒帶回至起點,反複確認了幾次,那確實是探索號。
曆史記載探索號曆經了五次遠航, 曾深入到霧海的最邊界。
楚辭將記憶暫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通訊屏幕下方
的星艦注冊號。
這不是阿瑞斯·L的最後一次出航……要麼這段記憶是偽造的,要麼他最後一次出航的記憶被雪藏,聯想到這位探險家真正的死因,楚辭覺得第二種猜測的可能性更大!
但這樣的情況也算是預料之中,他長舒了一口氣。幾百年來,聯邦所有人都相信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探險家是死於未知宇宙病毒感染,他為探索開拓的事業奉獻了終身和生命……可是有誰知道,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他死於星艦墜毀事故,這場事故聯邦沒有任何救援,任由一個星球變成荒蕪之地;這場事故聯邦也沒有任何記載,甚至於掩藏了所有的真相。這層表皮之下到底覆蓋著什麼?
古董號墜毀的真實原因是什麼,又是誰在阿瑞斯·L遇難之後將那段霍姆勒毀滅的影像藏進了179基地裡,他的目地是什麼。
“深淵”對於179基地是一個神秘的傳說,是連總設計師秦教授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不,也許他知道什麼,但他並未袒露真言。
可是179基地的係統判定自己去過“深淵”,楚辭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他當時看到的是古董號的墜毀,古董號墜毀之後留下什麼?留下毀滅的霍姆勒和漆黑之眼,難道——
難道“深淵”其實就是“漆黑之眼”?!
可依舊有邏輯不通的地方,如果“深淵”指的就是霍姆勒的“漆黑之眼”,除非真正去過霍姆勒,或者對阿瑞斯·L的死亡真相有所了解的人,根本就不會懂得那幕場景的意味著什麼,這世界上的哪有這麼多的巧合?一位進入179基地參加訓練的學生或者士兵抵達了傳說中的“深淵”,又碰巧對霍姆勒有所了解。
楚辭抿著嘴唇“嘖”了一聲。
這說的不就是他自己嗎?
可這未免也太巧了……就像是三流作家為了推動劇情強行安排的巧合,巧到讓他頭皮發麻,從心底冒出一股滲人的涼氣。
這……不會是被安排了吧。
楚辭有些牙疼的想,宇宙這麼大,保不齊真的有什麼未知存在注視著自己?
西澤爾半響沒有動靜,遂也學著他伸手在眼前晃了兩下,楚辭麵色凝重,語氣鬼鬼祟祟的問:“你覺得星空之外會有邪神注視著人類嗎?”
西澤爾:“……”
他好笑道:“你少看點靈異幻想小說!”
楚辭道:“你怎麼就斷定我是看小說看的?”
西澤爾隨口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時常思考宇宙星空之外到底有什麼,於是就去查資料,亂七八糟的東西看了一堆也沒得出任何結論,其中就有不少——”
他說著忽然頓住,楚辭接道:“不少小說?”
西澤爾:“……”
“說漏嘴了吧,”楚辭憋笑,“我之前問你你還說不記得!”
西澤爾摸了摸鼻子,道:“就是不記得……”
“撒謊的人要像木偶一樣鼻子變長!”楚辭抬手刮西澤爾的鼻子,結果因為他太高了輕易就躲了過去,楚辭忿忿道,“彆耍賴!”
西澤爾無奈,微微低下頭來,楚辭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正色道:“這樣你的鼻子才不會像木偶一樣變長,知道嗎。”
“知道了,”西澤爾語氣裡泛起笑意,他看了眼時間,道,“馬上要閉館了,我們走吧?”
楚辭“嗯”了一聲,和他走出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