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懸梯尚未伸展開,西澤爾直接跳了下去,然後對著還靠在艙壁上的楚辭伸出手。
“不用你接我……”楚辭咕噥著,卻還是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粵迎麵小跑了過來:“師長,路線圖我已經整理好了,需要現在發給各位團長嗎?”
西澤爾“嗯”了一聲,轉頭去找楚辭,楚辭立刻語速飛快地道:“你忙你的,我去找個地方睡覺。”
說完轉身就走。
西澤爾剛要再說什麼,白粵就接著道:“師長,應團長通訊!”
“回指揮部,”西澤爾大步流星的往接駁車走去,邊走邊道:“通知納金斯,從現在開始轉移到河灣去,等著接應奈克希亞。”
“我讓連城重新分組的編隊分好了嗎?”
“連城團長已經分好了,需要我現在給您過目嗎?”
“不需要,直接執行。”
“好的,我這就把您的命令傳達到指揮部通訊組。”
他和白粵很快走遠了,楚辭從戰艦背後探出頭,看著他手一伸抓住橫欄邁上接駁車,也不坐下,就那麼靠著敞開的車門,手腕上的終端投射出路線圖投影。
投影幽藍的光映照著他的眉眼,就像是銳利冷冽的陰影,白粵在他身旁不斷說著什麼,而他時而簡短的回答一兩句,頭也不抬。
這才是真正的穆赫蘭師長,楚辭想,人們眼中的那個深沉內斂,年輕有為的穆赫蘭師長。
接駁車啟動了,他收起精神力場,準備隨便找個地方眯一會,剛一扭頭,就正對上一張掛著墨鏡的白皙麵孔。
“小孩,躲在這裡偷看我們師長做什麼?”
是奈克希婭。
“我不是小孩,”楚辭慢吞吞道,“我也沒有偷看,我在光明正大的看呢。”
“哈,”奈克希婭降下舷窗,胳膊肘支撐在窗邊,又將下巴放在胳膊上,懶洋洋道,“有這樣的哥哥是不是壓力很大?”
“為什麼這麼說?”
“彆人知道了你是他弟弟後不可避免的就會拿你和他做比較,”奈克希婭說,“而,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你懂我意思吧?”
楚辭對她的話沒什麼反應,麵上沒有表情,仿佛麵癱,內心也毫無波瀾,可是看著她興味勃勃的眼神,他忽然生出一點隱秘而奇怪的念頭,似乎是我比他優秀。”
奈克希婭哈哈大笑:“他在逗你開心呢,他才二十五歲就是聯邦邊防軍的正職師長,你二十五歲能當師長嗎?”
楚辭愣了一下。
二十五歲……那已經是十年之後了。
十年哪怕在某個人的一生中也是一場滄海桑田,誰能一口斷定十年後的事?
更何況……
十年後。
十年後,他還活著嗎?
“怎麼不說話?”奈克希婭將伸手在楚辭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楚辭掩著嘴打了個嗬欠,道:“想待會去什麼地方休息。”
“跟我上天去怎麼樣?”奈克希婭拍了拍戰艦的舷窗邊緣,“白浮鷗4代,技術層麵來說目前最先進的戰艦,想不想試試?”
楚辭疑惑:“剛才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我說的是副駕駛,佐伊要跟著主力軍去呼日尼爾巡航,我副駕駛現在空著。”奈克希婭眨眨眼,露出巫婆似的笑容,語氣誘惑,“我知道你是機師,精神力等級也很高,除過機甲之外,你難道就不想體驗一下,全邊防軍,不,全聯邦最先進的戰艦嗎?”
“你會讓我輔助駕駛?”楚辭挑眉。
“當然不會,”奈克希婭斷然否認,“這可違反《軍事法》,我還不想上軍事法庭。”
“而且就算沒有輔助駕駛,我也可以飛到卻蘭。”她反身回去坐在了戰艦主駕駛上,舷窗卻沒有關上,“去不去?馬上就走。”
“讓我坐在副駕駛就不違反《軍事法》?”楚辭問著,一邊鑽進了艙門。
“會違反我們的內部紀律,”奈克希婭拉下艙頂的樞紐和安全閥,“但是我覺得師長應該不會處分我。”
“為什麼?”
戰艦艙門和舷窗相繼關閉,楚辭手肘放在副駕駛扶手上,安全鎖自動閉合,一道優雅的女聲詢問道:“是否更換輔助駕駛?”
“不更換,開啟獨立駕駛模式。”
“好的。現在宣讀獨立駕駛《安全須知》及相關責任條款,請駕駛師認真聆聽,第一條,請不要……”
“聯邦星艦駕駛配套的普適性人工智能,”奈克希婭抬手在眼前的光屏上劃了一下,人工智能的聲音瞬間降低,“可真是太不智能了。”
戰艦緩緩升空,奈克希婭簡單的和副團長佐伊進行了兩分鐘的通訊之後偏過頭道:“你剛問什麼?我們師長為什麼不會處分我?”
她快速的將各項參數都調整好,道:“他都帶你去呼日尼爾了,我帶你去卻蘭,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舷窗之外的山林正在飛速縮小,幾乎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一片濃鬱的綠意,山脈起伏,森林蔥蘢,隱沒其中的軍隊也就不見了蹤跡。
楚辭沒有看見其他戰艦,好奇道:“您一個人走?艦隊呢。”
“航線都是既定的,沒我艦隊也能飛,”奈克希亞隨意地道,“我先過去和納金斯彙合。”
隔了一秒鐘,她又補充道:“是師長的意思。”
楚辭“哦”了一聲。他想不出來西澤爾要奈克希亞一個人去渡風港和納金斯彙合有什麼用意,也不知道現在的177師是什麼情況 ,可一旦35師橫穿過呼日尼爾,戰局一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奈克希亞忽然道:“等到渡風港,讓納金斯給你換一個新終端。”
楚辭問:“你怎麼知道我終端壞了?”
“剛才回來的時候師長還在繪製地圖。你們肯定拆掉了一個終端用來傳遞信息,不過我有點好奇,像你這麼大的小孩為什麼會用老式終端?”
“但比起這個,我更好奇,”奈克希婭偏過頭來看著他,她的瞳仁要比一般人大些,專注凝視的時候,顯得冷靜、純粹、且毫無感情,“你為什麼會知道老式終端的電路板是舊乙烯石墨,而這種聲導材料可以用來遞送消息?”
“也許是西澤爾知道呢。”
“他肯定不知道,”奈克希婭搖頭,“他那個人喜歡把事情做在前麵,如果他知道這種方法,肯定會在出發前同步我注意監測異常聲波。”
“是我叔叔告訴我的。”楚辭說道,“他從前當過兵,現在是個偵探。”
“嗯,”奈克希婭的語氣聽起來不置可否,她笑道,“真巧,我也是從我叔叔那裡知道的,他是個星際探險家。”
楚辭莫名的想到了阿瑞·l,卻聽見奈克希婭繼續道:“他所在的艦隊主要任務就是沿著深藍航線繼續深入探索,而在他們之前,已經有十三支艦隊為這個項目鞠躬精粹。”
楚辭慢慢皺起眉:“之前的艦隊都怎麼樣了?”
奈克希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能怎麼樣,退役了啊。”
楚辭:“……”
奈克希婭忽然將就戰艦的高度提升,戰艦直直的衝破了雲層然後陡然又下落,她和楚辭幾乎變成了平躺的姿勢,和舷窗外漂流的雲層平行。
“不好意思,”奈克希婭道,“要躲掉敵軍的隱形偵察哨機。”
“所以你叫我來,隻是盤問我為什麼知道舊乙烯石墨可以用來傳遞信息?”
“乾嘛用‘盤問’這麼僵硬的詞,”奈克希婭笑道,“那隻是隨口一問,我主要是為了帶你去卻蘭,在主戰場近距離的觀摩新型機甲現場作戰。”
“啊?”
“不信?靳總交代的,”奈克希婭拖長了聲音,“師長在見到你的時候害怕靳總擔心,專門讓我飛到有星網信號的地方去給指揮部通訊報你的平安,就是在那時候,靳總對我下達的命令,這回總該信了吧?”
“哦……”
楚辭抱著手臂坐好,如果是靳昀初說的那他真是一點也不驚訝,畢竟靳總參謀長,可是能說出讓他在跟著劉副官出來的時候自己偷偷溜走去找西澤爾這樣的話的,邊防軍的戰略部署這麼多年能規矩的、平穩的執行,想必暮少遠元帥一定操了不少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