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刺殺目標,”西澤爾聲音極低的道,“一定會為你傾倒。”
“嗐,”楚辭手背在身後,揪了揪手指,哈哈笑道,“那我換掉了,應該不會有問題……”
西澤爾再次背過身去朝著牆壁,楚辭拉下裙子的拉鏈,心裡忍不住嘀咕,本來他不覺得穿裙子有什麼,因為他經常被認成女孩,早就司空見慣了。但是西澤爾好像並不能怎麼接受的樣子,搞的他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裙子依舊搭在椅子扶手上,依舊這間暗淡的小房間裡唯一明亮色彩,像一片流動的火焰。
楚辭將頭發綁起來,道:“好了。”
西澤爾轉回來,語氣有些疑惑:“你為什麼要留長頭發?”
楚辭道:“不是我要留,是它剪不掉。”
“什麼意思?”
“解釋起來不太容易。”楚辭忖了一下,手指指腹按在牆上,劃過牆麵上一處突兀的釘子,鮮血瞬間湧出。
西澤爾連忙去找紙巾,可是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
“看。”楚辭將手指遞到他麵前,撚去了剛剛滲出來的血珠。
西澤爾露出驚訝的神情。
就在他轉身去找紙巾的那幾秒鐘裡,楚辭手上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流血,並且開始愈合。
“是不是很奇怪?”楚辭收回手指,“這樣的傷口,兩三個小時就能完全愈合。”
“我受過最嚴重的傷,從這到這,快一個手掌那麼深,”楚辭在自己腹部比劃了一個位置,“不到一個月,連傷疤都不留。”
他沉思道:“所以就算頭發剪短也會很快長出來,恢複到現在的長度,就好像身體被限定在了某個狀態值,隻要不死,都會很快自我修複到原本的狀態——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西澤爾神情淡淡的,目光卻很深:“怎麼受傷的?”
“啊?”
“我說,”西澤爾一字一字,極其清晰的重複,“為什麼會受那麼嚴重的傷?”
“……就,”楚辭撓了撓腦袋,目光落在椅子扶手的裙子上,眉頭沒尾的道,“你是不是覺得穿裙子很奇怪啊?”
“又是一時半會的說不清楚?”西澤爾問。
楚辭點了點頭:“有時間慢慢說嘛,待會還有事。”
半響,西澤爾歎了一聲,道:“我去找撒普洛斯了。”
楚辭連忙道:“我讓埃德溫去幫你?”
西澤爾這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埃德溫是誰?”
“一個人工智能。”
西澤爾了然的點了下頭,道:“不用了,它不是還要幫萊茵先生嗎?”
“那你——”
“我一個人就可以。”西澤爾無奈道,“你每次都嫌我囉嗦,怎麼你自己還到處擔心?”
楚辭抿了一下嘴唇,道:“……因為你人生地不熟。”
“但我是個有自保能力的成年人,而且,”西澤爾含笑道,“你不是都說了嗎?聯邦最年輕師長,星盜聞風喪膽的穆赫蘭指揮官,怎麼能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好吧。”
“還有,我覺得你穿裙子很好看,”西澤爾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是以後不要在彆人麵前穿。”
他說完,拉起外套上的兜帽戴上,閃身出門。
楚辭“嘖”了一聲,問埃德溫:“你覺得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埃德溫分析了一下前後語境,道:“應該是說,隻能在他麵前穿?”
楚辭搖了搖頭:“你還是不夠智能,回去讓neo再給你升次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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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澤爾離開工人宿舍之後沒有立刻就去t 街區。此時的街道上依舊沒有幾個人,但是凜阪生物的白色卡車已經離開。他路過一家洗衣店時換掉了自己的外套,現在他穿著件破舊的牛仔工裝,帶著同樣的帽子,脊背微微駝著,就好像是剛從宿舍裡出來的工人。
他繞到區位對接門的附件去轉了一圈,一個小時後出現在一條滿是酒瓶碎片的地下通道裡,這裡的頂燈忽閃忽滅,因為街上沒什麼人,因此也就死寂無聲,西澤爾的腳步落下,隻有極其輕微的沙沙聲。
身後忽然有什麼響動,他不急不慢的回頭,一隻碩大的老鼠從酒瓶堆裡爬出來,瞪著猩紅的眼睛,並不畏懼人。
頂燈又閃了一下,一條陰影蔓延上牆壁,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婆婆?”西澤爾驚訝道,“你這麼來了?”
老婆婆甕聲甕氣道:“撒普洛斯去賽道借車,他自己的車昨天晚上摔碎了。”
“他都告訴您了?”西澤爾和老婆婆並排往通道出口走去,“他答應的很乾脆,我以為他不會詢問您的意見。”
“秋葉原商務中心,旁邊可就是凜阪生物的第一總部。”
西澤爾點了點頭,道:“確實會有危險,但您已經同意撒普洛斯為我們提供幫助了,不然您也不會來。”
“不是我同意,”老婆婆道,“是他同意,他願意幫你們。”
“謝謝。”
老婆婆“哼”了一聲:“不用謝,反正你也會支付報酬……”
兩個人回到了老錢的小店裡。
撒普洛斯已經回來了,他指著擠在店麵中央的機車,笑意昂揚的道:“我借到車了,兩輛!”
“好,”西澤爾道,“現在,儘可能快的給它們換個塗裝顏色。”
“啊?”撒普洛斯張大了嘴,“可是,這是借的……”
“沒關係,等用完再換回去。”
老婆婆一巴掌拍在撒普洛斯後腦勺上,尖聲道:“學著點!雖然你們是去一百三十六層,但哪怕是一個塗裝顏色,有心之人也會根據它追蹤到你的痕跡!”
撒普洛斯摸著腦袋去找噴漆,西澤爾打開終端,開始按照艾略特·萊茵給的通訊id,攻破則圖拉·昆特的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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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標準時間下午十八時。
凜阪生物公司派遣出去的清道夫已經返回了一半,倉儲部主管張誌和擰著眉頭在又一份出門單上的簽下自己的名字,不滿道:“不是讓你們回收屍體做生物肥料了嗎?為什麼還需要這麼多溶解劑。”
前來簽字的是保障部的某個文員,諂著臉道:“您也知道,這次的清洗範圍比較大……”
張誌和的筆落下,文員立刻將出門單上傳至流程係統中,匆匆的去調車運東西。
“真的是,一整個倉庫都能被他們搬空……”張誌和走出倉庫區,遠遠看到運輸軌道中央停放著一輛黑色的“猛虎”卡車,大聲道,“那輛車怎麼回事?違停了!”
旁邊的倉庫管理員跑過來低聲道:“那是昆特先生的車……”
說著在張誌和耳邊低語幾句,張誌和的臉色緩和下來,道:“不要讓昆特先生久等,一定要安排好——算了,這件貨我親自來送。”
張誌和回自己辦公室去拿了記錄單,背著手去了軌道中轉點。
凜阪生物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運作起來,每天都要消耗掉無數的物資,而這些物資幾乎都是經過張誌和和他底下員工的手,他雖然名義上隻是個主管,但實權和油水卻幾乎等同於保障部的總監,而這一切的緣由,隻是因為他是則圖拉·昆特的遠房親戚。
執行董事為自己的親熟謀私利,這種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張誌和也知恩圖報為他開了不少便利,昆特的某些特殊“貨物”為了避開他夫人的耳目,就會走公司通道運輸,直接送到他在德蘭大廈頂層的住處。
他看了眼時間,推斷著則圖拉·昆特的會差不多快要結束了,便親自拎起檢測器的探頭,道:“檢測內容物。”
司機打開了車廂,張誌和拿著檢測器走到了車廂後麵,檢測隻是走個過場,他漫不經心的看過去,車廂裡是一個透明籠子,裡麵坐著一個紅裙少女,張誌和看清她的麵容時,緩緩張大嘴,眼裡露出驚豔與貪婪。
“好了嗎?”司機問。
張誌和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地道:“馬,馬上!”
他拿著探頭在車廂附近隨意的戳了幾下,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車廂。
等到車廂門關上,檢測儀的晶屏上倒映出他的神情,他才發現自己滿臉悵然若失。
張誌和連忙調整好表情,打開軌道障欄,對司機道:“好了。”
司機和他還算熟悉,打了個嗬欠,隨口問:“今天怎麼這麼慢?”
“模式改了,”張誌和道,“監測時間不達標不能通行。”
“真麻煩。”
“誰說不是呢?”張誌和假裝不在意的靠在車門邊,給司機遞過去一支煙,“今天怎麼開這輛車?前幾次不都是新買的那輛‘瑞萊’嗎?”
“那輛被佐默秘書開走了,”司機道,“好像是有什麼急事,下午我見他匆匆忙忙的走了,連會都不開了。老梁去送他,不然這差事哪會落在我頭上,我這會早就下班了。”
張誌和用眼睛指了指車廂,“這次是從哪裡送過來的?”
“不太清楚,”司機搖了搖頭,“好像說是下層。”
“底下還能有這樣的貨色?”
司機“嘿”了一聲:“這還真說不準,我前天去‘夜鶯’,老板說有新送來的雛兒,拉過來看了眼,那叫一個嫩!可惜就是太貴了,咱消費不起。”
將煙叼在嘴裡,司機遺憾的咂了兩下嘴。
“誒,走了走了,時間來不及了。”
輕型卡車緩慢的駛入通道,進入了空間場,消失在旋渦裡。張誌和熟練地改掉記錄單上的運輸記錄,回到辦公室往椅子上一躺,少女美麗到極致的麵容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便起身,開著自己的車往司機口中的“夜鶯”去了。
與此同時,“猛虎”卡車跳出空間場,停在了德蘭大廈負三層的架空停車位上。司機下車,和早就在此等待的接應人打了個招呼,將整個後車廂都卸下來,安裝上板輪,看著接應人慢慢將車廂推進了升降梯裡。
升降梯不停的上升。
司機剛要原路返回,終端上卻忽然跳出了一條信息,他隻好認命的將車子開出停車位,按照昆特另外一名秘書的要求,去總部送外賓離開。
他一路行駛過環形軌道。
後視鏡裡,德蘭大廈的外表是水波一般的鐳射藍,霓虹和喧鬨的全息影像映照上去,就好像一片深紅暗影,或者流動的火焰。
越來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