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穆赫蘭夫人的話講給楚辭,卻不由的想,如果後來那些事情沒有發生,老林沒有叛逃……他是不是就可以和楚辭一起長大?
他本來想將這個假設告訴楚辭,可是看著光屏裡他沉靜的麵容,卻發現自己無法開口。美好的幻想卻最為殘忍,一片飄渺虛無而已。
“我父親的話裡還透露出一個信息,”他若無其事的繼續道,“叢林正在嘗試恢複議事權,但現在反對者的力量依舊不小,暫時擱置。”
“這個你應該去對沈晝說,”楚辭道,“我又聽不懂。”
“多聽幾句也沒壞處,”西澤爾笑道,“你需要了解中央星圈的局勢,不過不用著急,慢慢來。”
楚辭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次日是個陰雨天。
穆赫蘭夫人訂的鮮花在送過來的路上因為氣溫驟降而蔫了吧唧的,她在花房和園丁商量著該如何拯救這些花朵,西澤爾剛從房間裡出來,穆赫蘭元帥見他手臂上搭著外套,習慣性的皺起眉問:“你又要出去?”
西澤爾點了點頭。
“吃了午飯再走。”穆赫蘭元帥下達完命令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似的轉回頭來,“你的副官呢?什麼事情非得你親自去。”
“在晴空星。”西澤爾道,“我不喜歡有人跟著。”
穆赫蘭元帥嘀咕:“什麼怪毛病……”
穆赫蘭夫人沒能找到拯救那些嬌貴植物的辦法,有些不高興,穆赫蘭元帥低聲安慰了幾句,但穆赫蘭夫人還是神情不愉,直到中午,桐垣回到了家裡,她才再次展露了笑顏。
西澤爾和桐垣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但他實在看不出自己的妹妹有什麼變化,事實上自從她成年之後,美豔絕倫的容貌就像是按了暫停鍵,定格在最美麗的那一瞬間。
“凜江星係離得那麼遠,你還這麼快趕回來,”穆赫蘭夫人摸了摸侄女的頭發,“吃了飯趕緊去休息。”
“在星艦上睡了快一天,”桐垣挽住穆赫蘭夫人的手臂,“骨頭都要躺僵了,可彆再叫我睡覺了,我要出去走走。”
“星艦上怎麼睡得好?”
穆赫蘭夫人微微蹙眉,拉著侄女的手坐在了餐桌前。
桐垣拿起餐巾,對坐在自己對麵的西澤爾道:“哥哥這次回來待幾天?”
西澤爾道:“後天走。”
穆赫蘭夫人看過來:“這麼快就要走?”
“哥哥應該也很忙吧?”
“你們都是大忙人,”穆赫蘭感歎道,“這個家裡數我最悠閒。”
穆赫蘭元帥對西澤爾和桐垣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趕緊安慰,奈何西澤爾和他實在沒什麼默契,信號接收失敗。實際上桐垣也沒有收到來自於舅舅的暗示,但她心思細膩,接上穆赫蘭夫人的話道:“您要是覺得自己太閒,要不跟我去公司忙幾天?”
穆赫蘭夫人斷然拒絕:“我去了不是給你添亂嗎?”
“不會的,”桐垣眨眨眼,“您隻要幫我處理一些文件就行。”
“不不不,”穆赫蘭夫人笑了起來,指著桐垣瞋怪道,“你就是變著法子反駁我剛才的話。”
桐垣莞爾:“我可沒說。”
穆赫蘭夫人優雅的起身去樓上換衣服,穆赫蘭元帥無聲的點了點頭,對她剛才的行為表示讚許,桐垣側過頭低聲問:“我剛裡回來的時候,舅母好像不是很開心?”
西澤爾道:“早上訂的花淋雨了。”
桐垣恍然大悟,剛要再說些什麼,穆赫蘭夫人的腳步聲從圓形樓梯上傳來,她立刻坐直身體,姿態溫婉的捋了一下裙擺。腳步聲消失,卻不見穆赫蘭夫人進來,桐垣又繼續道:“那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來說,我給她帶的禮物,什麼時候送給會比較合適?”
穆赫蘭元帥頓感壓力山大,語氣凝重:“你帶了禮物?”
桐垣看了他一眼,道:“也給您帶了。”
穆赫蘭元帥:“……不是這個意思!”
西澤爾補刀:“你舅舅這次回來沒給你舅媽準備禮物。”
桐垣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對穆赫蘭元帥道:“那您準備好之後告訴我一聲。”
穆赫蘭元帥剛想訓斥幾句這個倒黴孩子,卻聽見腳步聲第二次傳來,於是他閉上了嘴,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來。
穆赫蘭夫人走進餐廳,見這三人都正襟危坐,一言不發,不由道:“怎麼了?”
穆赫蘭元帥立刻道:“沒什麼。”
桐垣鋪好餐巾:“沒什麼。”
西澤爾:“沒什麼。”
穆赫蘭夫人覺得愈發奇怪了起來。
……
午飯畢,西澤爾回房間拿了外衣,剛要出門,聽見身後有清麗的聲音叫道:“哥哥,你要出去嗎?”
西澤爾點了點頭。
“去哪?”桐垣問。
“去中心醫院找同學問點事情。”
“這麼巧?”桐垣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這次倒讓西澤爾有些疑惑:“你去那做什麼?”
“我朋友,王斯語你還記得嗎?”桐垣說道,“現在執行委員會執行總長的女兒,她現在在中心醫院做助理醫師。”
西澤爾村了一下,道:“我記得她不是醫學專業。”
“你竟然記得這些。”桐垣有些驚訝,“她在母親過世之後抑鬱過一段時間,好轉之後就重新學習了精神學和心理學,現在是實習階段。”
西澤爾緩慢的點了點頭。
王斯語的母親王夫人是鐘樓號的受害者之一,這件聯邦懸案的真相就放在他的口袋裡,但他卻沒有辦法將這些告白於天下,讓死者沉冤。
“哥哥?”
桐垣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西澤爾溫和的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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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醫院。
西澤爾的老同學,就是那位中學時期和他同寢室,同樣沉默寡言的學霸,現在是中心醫院的一名精神分析師。他的精神力等級同樣不低,西澤爾記得他大學剛入學就已經是s等級,經年過去,也不知道進步幾何。
“你竟然親自來找我?”
老同學名叫關朔,身材並算拔尖兒的高,注意這裡的“高”是以西澤爾為參照標準的,但關朔很瘦,因此顯得頗高。丹鳳眼,戴金屬邊的眼鏡,一副冷血無情模樣。
但此時這位冷酷少言的精神分析師毫不吝嗇自己的情緒表達,因為他上次見到西澤爾,還是在兩年前,大學舉辦的校友會上。
沒錯他也是中央軍校畢業,否則按照西澤爾的調性,中學畢業之後恐怕壓根不會記得他是何許人也。
西澤爾奇怪道:“我找你有事,不親自來讓誰來?”
關朔“嗬嗬”笑了兩聲,道:“據說學校校委請了你無數次都讓你給拒絕了,今天見到活的你,讓我以為夢回中學時代。”
西澤爾看了他一眼,道:“你好像比以前活潑了。”
“活潑?”關朔無語,“你這用詞是從哪學來的,活潑?”
西澤爾認真的回想了一下,這似乎是楚辭會說的話,於是道:“一個……朋友。”
“朋友?”關朔調侃道,“女朋友?”
西澤爾一板一眼的糾正:“男孩。”
“男朋友?”
西澤爾無奈道:“彆瞎猜。”
“我算是看出來了,”關朔合上自己的終端,“話變多的隻有我,因為要和患者溝通交流,我隻能不停的說話。你倒是變化不大,說吧啊,什麼事。”
西澤爾抬起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點了幾下,道:“對模擬的人類記憶進行分析,難度大嗎?”
關朔掀了掀眼皮:“原始模組?”
“嗯,”西澤爾點頭,“但是記憶在模擬之前,這個人的大腦被動過手腳,忘掉了一部分。”
關朔沉吟道:“有難度,但是要視情況而定。”
他往後一仰,靠在椅子靠背上:“你是想讓我給你分析這種類型的模組?”
“不,”西澤爾道,“我是想讓你教我,怎麼分析這種類型的記憶。”
關朔以為自己沒聽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