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卻擺了擺手:“都是被她母親寵壞了。這次出來又不是旅遊,她竟然還膽大包天的亂跑……把她的房門鎖起來,在我們回一百三十六層之前,不允許她出去。”
“是。”
“對了,昨天追蹤到的那組信息訊號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手下的頭低下去:“暫時還沒有。”
“廢物。”黃庭淡淡道,“繼續追,追到直接殺了,不用來問我。”
“是。”
“卡萊那邊有動靜嗎?”
手下的頭垂得更低,恨不得貼在胸口:“自從前天晚上在風鈴大道……”
“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小婊 子還要藏到什麼時候,”黃庭冷笑道,“讓她多活了這麼幾年,當了幾年公司總裁,也算是抬舉她。”
“對了老板,楊隆的妻子昨天晚上有通訊過來,希望您能網開一麵,她才剛剛生過孩子……”
“她的丈夫太過無能,”黃庭用潔白的手巾擦了擦手指,往餐廳走去,“她和她的孩子就不配再享受公司的物資和庇佑,把他們趕出去。”
“……是。”
黃庭在餐廳的長桌前坐下時,楚辭也恰好“路過”餐廳。
他從外牆的通風管道出來,就開始徒手爬牆。
玫瑰台中心大廈的外壁是反射晶體材質,一道晚上,玫瑰台的霓虹亮起,整座中中心大廈都會被霓虹渲染成璀璨奪目的晶紅,但是白天卻其貌不揚。而這種材質最光滑,楚辭像是壁虎一般不斷移動,監控屏幕裡的西澤爾看的心驚膽戰,自從遇到那個小女孩開始,楚辭的行動就完全脫離了他製定的計劃。
原定計劃中是通過裙樓的安全通道上去,再混入貨物和垃圾的運送軌道,進入中心大廈的□□。結果他直接跟著那個少女乘坐升降梯進入了中心大廈,隨後爬通風管道到了三十六層的廚房,再從廚房的外壁繞過去,直達黃庭所在的三十七層。
甚至在途中,這家夥還有心情和他閒聊,說剛才帶路那個女孩子如果生在聯邦,將來完全可以去唱女高音。
西澤爾哭笑不得,警告他仔細一點,不要被發現。然後楚辭就開始徒手爬高樓。
依舊是從走廊的氣窗進入,西澤爾道:“左,上樓梯。”
楚辭“嗯”了一聲,剛從樓梯往裡走了計劃,西澤爾忽然道:“暫停。”
楚辭立刻後背緊貼牆壁,等到五秒鐘之後,他像一條影子般掠過樓梯口,餘光裡顧見三名列隊巡邏的保衛人員的背影,皺眉道:“警衛加強了?”
“應該是因為剛才那聲女高音。”西澤爾道。
楚辭“哧”地笑了一下,道:“我現在承認你還算有點幽默細菌。”
西澤爾不解:“細菌?”
楚辭沒有回答,他在兩隊保衛人員交替的空檔裡,風一般穿過天橋,真正抵達了三十七層。
他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就在天橋與三十七層走廊的入口,他迎麵遇上了兩個保衛人員,但他們沒有穿保安製服,或者稱呼他們為感應科技的安全業務員更妥當一些,相比起樓下那些並不專業的保安,這兩個人的眼中透著冷酷,眼底仿佛彌漫著硝煙。
在對方掏出槍之前,楚辭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他手裡的槍早就從高倍□□換成了裝滿子彈的動能槍。他從這兩人中間滑過去,腳步未停,手裡的動作也未停,一拳狠狠的打在一人太陽穴上,一手扣下了板機,開了兩槍。
等他和這兩人擦肩而過,那兩顆子彈從不同的角度飛來,分彆釘入兩人的額頭和喉嚨。
兩名安全業務員哼都來不及哼一聲,直接倒了下去。他們的實力毋庸置疑,然而敵人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到他們甚至根本沒有看清。
楚辭從包裡取出另外一把槍,當他踏入三十七層的走廊時,鳴警聲響徹了整個玫瑰台中央大廈。
“你隻有七分鐘。”西澤爾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道,“七分鐘他們的警衛隊就回集結完畢,如果你不能在七分鐘內殺死目標,立刻按照路線撤退。”
楚辭答應道:“好。”
他開始朝著前方奔跑,像一陣風。
迎麵而來一管瞄準楚辭的槍口,但是他一抬手,槍口先起了火。身後亦有響動傳來,他看也不看的側過身體,另一隻手中的槍飛出一顆子彈。走廊口那名剛剛拐過來的安全業務員喉嚨上留下一個血洞,而子彈從他頸穿出,帶起了一大片潑灑的紅,猶如綻放開的花朵。
麵前的身體倒地,楚辭繼續往前,然後再次停住腳步,貼牆而走,流彈將空氣震碎,硝煙穿梭其中,瓷磚碎片和牆皮亂飛,乒乓之聲不絕於耳,分不清到底是槍聲還是爆炸聲。
他扔掉手中的槍,貓著腰往前走時順手撿走了不知道是誰丟失的槍支,但那肯定是他的戰利品,他抬起槍,沉默的開槍,槍聲就是他的聲音,直到這支槍的子彈也消耗殆儘。
再次扔掉手裡的槍的時候他覺得手裡有點滑膩,低頭一瞥,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流彈割開一條血口,正在淚淚滲出鮮血。
對麵敵人的射擊一直都沒有停,楚辭不得不側身躲到走廊邊一處擺放著雕像的凹陷內。他從包裡再次掏出槍,心裡默念的數字數到三分鐘。
已近過去了三分鐘。
他將帶血的手在寬大的運動衣上蹭了蹭,隨後摘掉了監視設備和通訊器,一同塞進口袋裡。
精神立場精準的反饋了走廊上有多少敵人,他“看”著他們,他們也看著他。
這個年輕的入侵者,低著頭不斷往前,手裡兩把槍似乎從不瞄準,卻每一槍都精準的收割走他們的性命,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
楚辭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吸入肺腔中的隻有充滿濃鬱火藥味的煙氣,他的喉嚨很癢,想咳嗽,但卻生生的忍住了。流彈打穿牆壁而到處飛濺的碎石屑從他臉頰上擦過去,留下一道一道血痕,但是感覺不到疼痛。
血水彙聚在下頜處,一串珊瑚珠似的流淌下去,滲在他的深色的運動衣上,然後消失不見。
他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走廊的方向。
四分鐘。
這支槍裝不上□□,因此扣動扳機時聽見了巨大而猛烈的爆炸聲,像是一聲警鐘。
楚辭感知到黃庭就在距離他十米之外的房間裡。
玫瑰台的中心大廈隻有正門和後門,因此他無法逃脫,但他也不會逃,他堅信七分鐘內自己的警衛隊就可以集結完畢趕來三十七層支援,而七分鐘內,這個入侵者一定不可能到達自己房間門口。
已經剩下三分鐘。
門外槍火聲不斷。
黃庭想給女兒通訊,讓他躲起來,躲好,但是終端似乎信號不好,通訊失敗了。
也沒有警衛隊的消息傳來。
手下和秘書都陷入了沉默,誰也不知此時外麵的情況如何。
“你出氣看看。”黃庭指了指早上向他彙報工作的手下。
那人猶豫了一下,推門出去,然後就再沒有回來。
兩分鐘。
黃庭的手指不停摳著皮質沙發的接縫處,眉頭越皺越深。
一分鐘!
門外的混亂聲忽然停了,驚風暴雨忽止般的死寂。
黃庭站起身,大步朝著門口走去,卻又猶豫了一下,就在他猶豫的那一瞬間,門開了。
送來一顆奪命的子彈。
他短促的□□一聲倒地不起,有個人慢慢走進來,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到他麵前,問:“卡萊·埃達在哪。”
黃庭疼的說不出口話來,他掙紮著抬起頭,想要看清仇人的麵孔,卻隻看見了那人手中的槍管。
“我不——不知道!她沒有出現……”
回答他的是第二顆子彈。
楚辭站起身,走出門時精神力場中“聽”見一個女孩子沙啞的哭喊聲,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向著走廊儘頭的氣窗奔去。
……
“暫時出不去了?”楚辭低聲問。
埃德溫道:“是的,警衛隊提前半分鐘集結完畢,他們已經守住了所有出入口。”
“待在這遲早會被發現,”楚辭說道,“先去彆的樓層。”
“林,穆赫蘭師長通訊。”
“拒絕,”楚辭道,“就說我在專心跑路。”
埃德溫隻好按命令辦事,但是他確定自己將楚辭的話傳達給西澤爾時,這個人類大概率生氣了。
楚辭專心致誌的在通風管道裡爬,埃德溫提醒道:“我恐怕穆赫蘭師長會生氣。”
“我知道,”楚辭點頭,“他本來就不同意我殺掉黃庭。”
“可他還是幫你製定了計劃。”埃德溫道,“你為什麼要拿掉監視器和通訊器?”
“我在想,其實我們和卡萊·埃達早就同屬一方,她這個人從來利益至上,那倒不如送她一份大禮,讓我們的盟友關係更緊密一些。”楚辭淡淡道,“我估計這也是慕容願意看到的。”
沉默了半晌,埃德溫忽然道:“我記得很久之前萊茵先生說過,不願你參與到這些黨爭之中。”
“但我生活在這裡,”楚辭道,“早已密不可分。我做了那麼多事,讓我無法脫離角色和身份,也洗不掉沾染上的鮮血。”
“所以你不願意讓穆赫蘭師長看見嗎?”
“埃德溫,”楚辭叫道,“你知道我剛才想起了什麼嗎?”
人工智能問:“什麼?”
“我想起來,我在漆黑之眼,在古董號上殺死劉正鋒的時候。”楚辭低低道,“那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埃德溫道:“你剛才也看見了死亡嗎?”
“他們經常問我,為什麼每次狩獵都可以成功。”
楚辭背靠著通風管道的內壁,仰起頭,萬千塵埃在他眼前浮遊,猶如一個浩大的宇宙。
“其實很簡單,我隻是每次都抱有可能會死的決心。”
“死亡太簡單了,活著才是這世界上最難的事。”他認真的道,“我剛才忽然想到,如果某顆子彈不小心射穿了我的心臟,那麼西澤爾就會目睹我的死亡。”
“不可以,”他搖頭,“我做不到。”
半晌,埃德溫說:“抱歉,我不能理解你的感情。”
楚辭“嗯”了一聲,繼續從從管道裡爬出去,可就在將要爬到出口的時候,埃德溫忽然道:“林,東南方通往裙樓的天橋出現了守衛缺口。”
“嗯?”
楚辭立刻調轉方向朝著裙樓爬過去,埃德溫接著道:“有人在進攻,中央大廈正門發生了交火。”
“知道是誰嗎?”
“暫時不清楚。”
“算了,先跑再說。”
因為裙樓守衛的缺口,楚辭很快就逃了出來,儘管途中還是阿發生了一些小摩擦,但是都無傷大雅,他到達和西澤爾約定好的撤退點時,他正在那裡等著他,兩人沉默的進了車子,直到徹底安全,西澤爾忽然問:“受傷了?”
楚辭“啊”了一聲:“小傷,你再遲一點問估計都自己愈合了。”
“剛才你離開時和黃庭的人在中央大廈正門口發生交火的是哪一方的人?”
楚辭搖頭:“我也不知道,監控節點應該還沒有斷離?埃德溫再看看。”
埃德溫道:“交火尚未結束——有人在機房監控室。”
楚辭和西澤爾的麵前漂浮起一麵投屏,監控室的巨大屏幕前,站著一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金屬邊眼鏡的女士,她對著監控屏幕道:“不知道貴方是否還在監聽,我是感應科技現任總裁卡萊·埃達女士的第一秘書黛瑞亞,如果貴方——”
埃德溫按照楚辭的要求建立一個通訊頻道,楚辭打斷了她的話:“我是林的人,埃達女士現在在哪?”
黛瑞亞怔了一下,隨即迅速道:“我們無法確認您的身份,是否可以請求麵談?”
“埃德溫。”楚辭叫了一聲。
埃德溫停留在機房的子程序迅速穿透黛瑞亞的終端,道:“她所說皆為真實。”
楚辭對著的通訊頻道報了一個地址,黛瑞亞道:“請稍候,我們馬上到。”
十分鐘後黛瑞亞抵達,楚辭調出之前和卡萊·埃達的通訊記錄,黛瑞亞立刻低頭行禮:“請恕冒昧。”
“沒關係,”楚辭微微皺眉,“埃達女士到底在不在八十七層?”
黛瑞亞屏退手下,小心的斟酌著字句:“按照原計劃她本該在此,但是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
“你們的原計劃是什麼?”西澤爾出聲問。
黛瑞亞有些為難的猶豫,楚辭道:“或者我換個說法,撒普洛斯現在在哪?”
黛瑞亞吃了一驚:“您知道……”
“準確來說我也是撒普洛斯和莫利的朋友。”
“是這樣。”黛瑞亞推了推眼鏡,“上星期我們截獲一則情報訊息,訊息適合撒普洛斯先生相關的,接收人是黃庭副總手下的情報部。我們老板,也就是埃達女士,便想借此來作為誘餌,伏殺黃庭副總,於是便故意將消息放了出去。”
“我們注製定好計劃後就開始部署,將撒普洛斯先生和安圖瓦夫人轉移,埃達女士親自前來八十七層引誘黃庭副總出動,計劃在前天晚上行動。”
西澤爾冷聲道:“你們憑什麼認為,埃達來了八十七層,黃庭也會跟著來?”
“因為,”黛瑞亞艱難的道,“因為安圖瓦夫人,她手裡有公司的核心秘密技術,黃庭副總不會放心讓彆人接觸這些,他必須親自經手。”
“所以實際上的誘餌應該是莫利婆婆,而非撒普洛斯。”
“是的。”
楚辭道:“繼續。”
“可是某一天,老板和撒普洛斯先生,還有安圖瓦夫人忽然都不見了,”黛瑞亞皺著眉,“也不能說忽然不見,起初他們的終端還可以聯絡,但是三天之後,所有的信號、訊息全部都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