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似笑非笑:“說你癡心妄想。”
查克:“……”
年輕人一張臉頓時漲的彤紅,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就看看,看看總可以吧。”
他低著頭為自己辯解:“而且她長得還沒你好看……”
“不要拉我下水,”楚辭打斷他的話,“我可不靠臉吃飯。”
“人家也不靠臉吃飯……”查克忍不住又回過頭偷偷瞄了一眼藍心婀娜的背影,然後正襟危坐,“我說真的,她真的長得沒有你好看。”
論五官精致和驚豔程度,這本書裡恐怕沒有人能比得上楚辭。但是藍心美麗的不止是她的臉,還有她的氣質,霍姆勒的美人要麼柔弱無力,毫無靈魂;要麼行於荒原,玫瑰帶刺。很少有像她這樣,優雅如水,又不失嫵媚。
“等你成了真正的荒原獵人,”楚辭用手掌拖著下巴,笑道,“去追求她也無可厚非。”
查克嘟囔道:“我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
“說正事,”楚辭低聲道,“你知道那個莫桑隊長嗎?”
雖然他聲音壓得很低,但是鄰桌的人還是可以聽見,不幸的是他們旁邊桌坐了一個毫無所覺的醉鬼,幸運的是,這個醉鬼似乎是眼鏡城的土著,對此間雜七雜八的事務頗為了解。
醉鬼自來熟的湊上來,口齒不清的道:“我……我知道!莫桑隊長嘛,是我們石頭城堡裡,索蘭度首領,嗝——首領的親衛隊隊長,我們首領非常,非常信任他,他是,是我們首領最看重的手下……還有一個衛隊長,叫,叫,叫什麼來著?”
醉鬼歪著頭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叫盧瑟!對,叫盧瑟,但他是剛上任的,不如莫桑隊長,上個星期還——誒,人呢?”
桌旁的座位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原本坐在角落裡,聽他吹牛逼的兩人已然無影無蹤。
……
“盧瑟?”楚辭和查克快步走過地下通道,“你說這個盧瑟,他是不是個禿頭?”
“不會吧,”查克狐疑道,不知道楚辭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一茬,“他是新上任的話,年紀應該比莫桑要小,莫桑都還有頭發。”
楚辭惋惜的搖了搖頭,道:“你去那邊,我們地下通道出口彙合。”
他們正在跟蹤莫桑。
但正如楚辭所預料的,莫桑果然不是孤身出現在藍心酒吧,而且他去藍心酒吧恐怕也不是為了喝酒,就在他起身離開酒吧之後,楚辭的精神力場感知反饋中有兩個人在他之後離開了酒吧,而酒吧門口也有一個人相繼離開,雖然他們走的路不儘相同,但是最終的大方向卻一樣。
因此楚辭和查克分頭行動。
離開酒吧那兩人在地下通道出口和莫桑彙合,酒吧門口的一人卻走了反方向,楚辭停在了地下通道口不遠處的拐角,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莫桑和兩個手下的身影。
“沒有。”一個手下說道。
另一個手下跟著道:“我這邊也沒有,藍心酒吧最近的情報販子數量減少了了不少。”
“我專門找了一個情報販子問過,”第一個手下繼續道,“說是因為大雪,蘇邁通道和木原通道都關閉了,烏拉爾巷和若茲城的人都過不來,所以這兩天的消息流通相對閉塞。”
“藍心呢?”莫桑問,“藍心有什麼動靜?”
“沒有,”第二個手下搖頭,“藍心一直都是那樣,早上開店,中午睡覺,下午打掃……晚上繼續開店,不是在吧台就是在樓上房間,很少出去,就算出去也隻是去大市場,接觸的人就固定那幾個,煙葉販子、酒販子、烏拉爾巷的運輸商和一個叫比奇的雜貨商。”
“這幾個人都有查過嗎?”
“查過了,都是土生土長的六區人,”第一個手下道,“而且我們按照您的吩咐,也暗中搜查過她的房間,沒有任何發現。”
莫桑沉聲道:“我先回石頭城堡,你們繼續盯著。記住,不能有絲毫放鬆。”
“老大,那我們下次彙報——”
“我今天晚上還會再去一趟藍心酒吧。”
莫桑說著壓低帽簷,離開了地下通道入口。
第一個手下歎了一聲,問同伴:“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還回去?”同伴嘟囔道,“天天待在藍心酒吧,我老婆以為我移情彆戀了,怎麼解釋都不聽,嚷嚷著要回霧渡河的老家,要不是因為下雪,早回去了。”
第一個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有什麼辦法,老大交代的事情,再難也要做……”
“可我們都盯了兩個星期了,什麼都沒有發現嗎,藍心在眼鏡城生活了十幾年,又和首領有交情,能有什麼問題?”同伴壓低了聲音,“你有沒有發現,自從首領提拔了盧瑟隊長之後,我們老大就變了。”
“誒,可不能亂說話,”第一個手下道,“乾好自己的活就行。”
這時候,查克從通道的另一頭趕了過來,氣喘籲籲的道:“我還是沒有追上——”
楚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查克立刻閉上了嘴。兩人沿著地下通道沿路返回,遠離了入口之後,查克才繼續道:“那人進了大市場,那裡麵都是人,我跟丟了。”
“沒關係。”楚辭道,“莫桑似乎懷疑藍心,所以才讓手下的人一直盯著,但是一直沒有找打什麼證據。”
“懷疑藍心?”查克似乎很驚訝,“他為什麼要懷疑藍心。”
楚辭來了幾分興致:“他為什麼不能懷疑藍心?”
“因為藍心太有名了,”查克道,“不止是六區,彆的區也有不少人知道藍心,而且她在眼鏡城生活了很多年了,要是有問題,索蘭度首領不是應該早就把她收拾掉嗎?還能放任她的這樣在眼鏡城開店?”
“你之前不是也說過,索蘭度還追求過她嗎?”
“對啊。雖然藍心沒有答應,但似乎他們還一直都有往來……”
“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層關係,”楚辭笑道,“索蘭度英雄難過美人關,所以才一直被她所蒙蔽。”
查克卻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會。”
“有時候不能相信直覺。”楚辭意味深長的道。
大概是因為他的目光過於內涵,看得查克有幾分不自在,於是趕緊換了個話題:“對了,我們為什麼要跟蹤莫桑?”
楚辭聳了聳肩:“我們不是要見索蘭度嗎。”
“可是這和莫桑有什麼關係?”查克一頭霧水,“我看莫桑的脾氣,應該也不會輕易相信我們說的話吧……”
楚辭點頭:“對啊,所以我決定綁架他。”
“哦……綁架——”查克用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個單詞的意思,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你要乾什麼?”
楚辭像教小孩說話那樣,一個音節一個音節道:“綁——架——莫——桑。”
查克:“……”
他覺得自己可能聽不懂通用語。
或者昨天晚上連夜趕路操勞過度出現了幻覺,不然他為什麼聽見有個家夥說要去綁架六區領主的親衛隊隊長?
楚辭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索蘭度在石頭城堡之中不輕易出行,但是他的手下總是要出來的,綁架他的手下好引起他的注意力,到時候交換綁票談判提條件,要求索蘭度親自到場不就行了?這不就和某些有苦衷的罪犯一樣,求救無門,隻能製造點大新聞來吸引媒體和社會關注度是一個道理。
其實在藍心酒吧的時候他其實也有探聽到彆人的消息,可莫桑實在太紮眼了,楚辭當場決定,就你了。
楚辭簡單的向查克解釋了一下自己決定綁架莫桑這個計劃的原理,查克覺得自己聽明白了,但是又好像沒有明白,依舊沉浸在荒誕的情緒中,反應不過來。
他們明明是來向首領發出提醒,敵人要入侵我們的領土啊……可是為什麼發展成了,他們要綁架首領的衛隊長?
嗯?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離奇轉折。
“不是,”他神情戚戚的道,“這樣不太好吧,萬一索蘭度覺得我們是壞人怎麼辦?”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好人?”楚辭麵無表情的道,“準備一下,今晚行動。”
查克:“……”
是夜。
月黑風高,是個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好天氣。
哪怕是眼鏡城這樣一方領主鎮守的城市,一到夜晚街道上行人也寥寥無幾,也許隻有藍心酒吧熱鬨一些,但是等過上一兩個小時,酒吧裡的人也該散去了。
一整個下午查克都沒有想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作為拾荒者,他也不知道綁架一個人需要作什麼準備,他隻能給楚辭和他的鉛彈槍都上滿子彈,絕望的想著,萬一事情敗露,希望首領殺他的時候能給個痛快。
楚辭倒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對查克道:“彆忙活了,今天用不到槍。”
查克以為他是怕驚動眼鏡城守衛,於是在背包裡摸了摸,找出兩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楚辭又搖頭:“也不用到這個。”
查克詫異:“不會是要赤手空拳的上吧?”
楚辭往周圍環視了一圈,指著牆角的半塊磚頭,道:“就它吧。”
查克:“?”
他拎著半塊板磚,和楚辭埋伏去藍心酒吧必經之路,但是楚辭悠閒地不像個綁架犯,反倒像是來旅遊的,他甚至在路上買了一串烤菌子,蹲在牆角邊吃邊等。
等吃完,他抹了抹嘴,對查克道:“不要緊張,今天的行動非常簡單,我給你開個掛,一分鐘就能搞定。”
少傾,莫桑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地下通道內,逐漸暗下的照明將他的影子拉長,陰冷的穿堂風窸窣拂動,地麵上的塵土似乎輕微顫抖著。
前麵有人!
擔任石頭城堡幾十年的衛隊長,莫桑的警惕非比常人,這個時間點地下通道出現行人並不奇怪,可是他聽力絕佳,這般萬籟俱寂之下自然捕捉到對方的呼吸平緩而綿長,明顯是一個靜待的姿態。
此時此刻,在地下通道裡等待,此人的用意不言而喻。
他慢慢將手伸向後腰,可是就在這時,他聽見有人輕微的“咦”了一聲。
接著他就感覺腦海中空白了一瞬,就好像有一個神奇的橡皮擦將他腦子裡的畫麵、思想、情緒、記憶全部擦除了,這一刻他形如木偶,失去了靈魂。
下一秒洶湧的情緒和記憶如潮水般回歸,伴隨著腦殼上的一陣劇痛。
他抑製不住的呻吟出聲,身體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可這個時候,他尚且有幾分意識,聽見一道聲音惋惜的道:“你下手太輕了,他還醒著。”
接著莫桑聽見“咚”一聲悶響,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腦殼上又挨了一下,眼前開始發黑,他暈了過去。
查克手裡捏著半塊搬磚,愣在原地:“……這也太簡單了?”
楚辭抱起手臂:“愣著乾什麼,把他的綁起來帶走啊。”
查克連忙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繩子將莫桑綁起來,然後套上麻袋,和楚辭離開了地下通道。
夜晚的眼鏡城地下通道還會有微弱照明,但是地麵上卻是完全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從石頭城堡緩慢移動過來的探照燈,和城門哨塔上的亮光,再無彆的光亮。
查克拎著麻袋走得心有餘悸,生怕從什麼縫隙裡跳出巡邏士兵將自己就地擊斃。
他雖然沒有綁架過彆人,但卻也知道今天晚上這場綁架簡直輕鬆地離譜,雖然有一定原因是在於莫桑夜晚出行不帶手下,孤身獨行。但查克知道,更多是在於那一瞬間的停止。
在那一瞬間裡,莫桑就好像被念了定身咒,神情呆滯,一動不動,意圖拔槍的手停在半空中,形如一個雕像,等待他的搬磚從天而降。
查克看向楚辭,他知道這一定是楚辭的緣故,但卻從他的神情言行中根本看不出什麼來,似乎這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白天的時候查克按照楚辭說的,找中間人租了一間距離石頭城堡隻有一條街的房子,兩人摸黑進到房子裡,打開油燈,將莫桑從麻袋裡掏出來,封口,綁在椅子上。
楚辭抬頭咽下藥片,心想,在霍姆勒作奸犯科簡直太容易了,武器落後,又沒有任何電子設備,仿佛一朝夢回公元紀年的古代。
他在房間裡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張皺皺巴巴的包裝紙,但卻沒有找到筆。看了一眼莫桑,楚辭在他手指上拉了一道口子,用他帶血的手指寫:【索蘭度首領,莫桑在我手裡,要想他活命,明天晚上二十時,你親自來城北交易場見我。】
這段話寫的十分具有匪徒氣質,查克看後真誠的發問:“要是索蘭度不去怎麼辦?”
楚辭道:“那我就當著石頭城堡所有守軍的麵殺了莫桑,讓他的手下都看看,首領連最信任的莫桑隊長都棄之不顧,更何況他們這些小嘍囉?”
查克大驚失色:“你,你,這——”
楚辭“嗤”地笑出了聲,道:“我就去石頭城堡找他。”
然後摘下索蘭度的徽章和配槍,拍了拍查克的肩膀,道:“你在這看好他,我出去一趟。”
查克追問道:“你的傷——”
“在愈合了,”楚辭擺了擺手,“放心。”
“這還是人嗎……”查克喃喃道。
致命傷,一個星期不到行動如常?
其實不能算行動如常,因為楚辭現在也就是能行走而已,一些簡單的動作比如開槍也可以,但如果此時讓他去和人搏鬥,他絕對原地跑路。
要不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對於查克來說有些難度過高,他也不會自己深夜出門。
他先去了藍心酒吧。
這個時間點,藍心酒吧快到了打烊的時刻,楚辭進門的時候,正在打掃的酒保頭也不抬的道:“抱歉客人,今天已經不營業了,請您明天早上再來。”
楚辭低聲道:“我就買一根煙。”
酒保猶豫了一下:“您要什麼煙?”
楚辭道:“百合。”
百合是一種煙的名字,楚辭第一次給艾略特·萊茵買卷煙時候就誤買了這種,結果回去之後萊茵先生笑著說,這是女士香煙,而這種煙哪怕是在占星城也價格不低,可是,今天早上,他在藍心的手上看見了。
而酒吧露出困惑的神情:“抱歉,我們這種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