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賓德夫人的那場記者發布會就像是一塊巨石, 她以一種決然的姿態將這顆巨石投入了看似平靜的、名為聯邦的湖水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顆石頭沉入水裡之後就分崩離析成無數粉末,然後不斷的分裂、傳遞。大星際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比光還要快, 不過幾分鐘, 此事就已經人儘皆知了。
中心城核心商業圈一座大廈的九十七層, 《快訊》的新聞組主編就像是發了癲瘋一般, 揮舞著書寫板,將電子筆甩得到處都是,歇斯底裡地大叫:“外勤記者,都跑起來!一組去新聞中心, 但是我猜她肯定不會走正門,二組!二組去後街堵她!”
同樣的場景發生首都星大大小小的每一家新聞社和資訊社,記者發布會召開結束時, 新聞中心已經被聞訊趕來的記者圍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冒著淒風冷雨等待著, 姿態決然,誓要拿到第一手的采訪資料。
同一時間, 星網上如同一夜回春, 漫山遍野全都是和此事相關的消息, 那些論壇、社交平台、新聞站裡都被填滿, 有人猜疑, 有人興奮, 有人唱衰, 也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謂熱鬨非凡。
“……現在最重要的是杜賓德夫人的安全。”北鬥星邊防軍總部, 靳昀初麵容沉靜, 漆黑的眼眸中沉澱著肅穆的冷光, 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和暮少遠竟然有幾分相似。
“我知道,”穆赫蘭元帥沉聲道,“我已經聯係到她了,一個小時後她會接受陸軍的保護,轉移到保密安全屋去。”
暮少遠霍然抬頭望過去:“你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那邊?”
穆赫蘭元帥巋然不動:“我為一個失去丈夫、尋求輿論和法律幫助的遺孀,一位弱者提供幫助,有什麼問題?”
“況且她隻是指控基因控製局,勃朗寧和王成翰難道是坐在那裡等待千夫所指的人?”
“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暮少遠倏然問。
穆赫蘭元帥輕蔑地嗤了一下:“你問我,那兩個強盜會怎麼做?”
靳昀初“噗”地笑出了聲,原本緊繃的氣氛緩和了一些,她笑道:“穆赫蘭,你這話在勃朗寧和王成翰麵前講過嗎?”
“就算我不講,難道還能改變,這兩人強盜行徑的事實?”穆赫蘭元帥冷笑,“我看霧海的星盜都比他們善良些。”
“要說……”靳昀初麵上的笑意隱退下去,“這兩人雖然被推在了風口浪尖,但真正可怕的卻不是他們。”
通訊頻道中的三人對此心知肚明。
勃朗寧和王成翰隻能算是前菜,他們背後的那位才是大佛,可是一切都隻停留在懷疑的和猜測的階段,誰也不知道,現任總統拜厄·穆什到底做過什麼。他若是說自己毫不知情,誰又能指控的了他什麼?
“你如果要說和穆什沒有關係,”穆赫蘭元帥擺擺手,“我是半個字都不會信的。”
“可是證據呢?”暮少遠反問。
“能拿到勃朗寧和王成翰犯罪的證據已經廢了這麼久的功夫,”靳昀初唏噓,“一個總統,一個聯邦總統……”
她越說聲音越低,越來越諷刺。
星網上所醞釀的風浪不會一夕之間停止,沈晝接連劃走了好幾個新聞板塊都在報導這件事,記者們沒能在新聞中心堵截到杜賓德夫人,轉而改變策略去基因控製局門口蹲守,妄圖能見到另外兩位“故事”中的主人公,結果卻被基因控製局的安保人員一通驅趕,記者們揚言要報警起訴,.52GGd.但安保人員隻是嘲弄地看了他們一眼,就合上了大門。
雨中的基因控製局總部大樓如同一尊沉默的、不可撼動的鋼鐵巨人。
記者吃了個閉門羹,既沒有見到勃朗寧也沒有見到王成翰 ,有的就灰溜溜的離開,有的切仿佛被激發了血性,一抹臉上滴答的雨水,發狠道:“我就不信他們能一直待在辦公室裡不回去!”
然而事實上,不僅記者找不到王成翰,連他的頂頭上司勃朗寧,也已經兩天未見其人。
杜賓德夫人的記者發布會召開之後勃朗寧第一時間就給王成翰通訊,但是連接成功後通訊頻道裡傳來的卻是他的女兒王斯語的聲音:
“伯父,是我。我父親生病了,他不願意去醫院,我就拿走了他的終端……有點嚴重,我必須帶他去醫院檢查,請見諒。”
她的語氣和聲音都很尋常,就算勃朗寧有所懷疑也隻能暫時不動,他並不了解王成翰和他女兒的關係,也不願意貿然插手彆人的家事。
直到記者發布會結束五個小時後,他依舊沒有收到王成翰的任何消息。
這不對。
勃朗寧拎起拐杖重重敲了敲桌子邊緣,秘書戰戰兢兢地小跑進來:“局長,您吩咐。”
勃朗寧皺著眉,臉上的疤痕在昏燈暗影之下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你上次見到王副局長是什麼時候?”
“就是,前天夜裡——不,昨天淩晨。”秘書忙道,“您要王副局長親自去了趟看守所。”
“後來呢?”
“後來王副局長說事情辦完了,就回家了。”
“他昨天沒來?”
“沒有,昨天是公休日。”
其實今天也應該是公休日,但是瑪利亞·杜賓德那個該死的娘們,竟然搞了這麼一出。
勃朗寧臉色陰沉著:“出去吧。”
秘書退出去後,他再次給王成翰通訊,這次用的是他自己的私人通訊ID,可是忙音持續地一聲接連一聲,卻無人接聽。
嘀——嘀——嘀。
嘀……
沈晝不得不提醒王斯語:“你的終端有通訊進來。”
王斯語卻隻是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並沒有要接這條通訊的意思。
“你找我什麼事?”她問。
“隻是提醒你最近注意安全,”沈晝擰著眉頭,“另外,你要不要去杜賓德夫人那,那裡更嚴備一些。”
“不用,”王斯語聲音輕鬆,“我就不麻煩你們了。我馬上要去的那個地方很安全,再沒有比那兒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晝的眉皺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