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今倪對他所有的偏見來自於他輕傲冷戾的貴少爺氣性。不喜歡他受眾人追捧,不喜歡他的荒誕不經,不喜歡他居高臨下。
而漆司異,偏要把這些都擺在她麵前來。
告訴她,這些都是他。
他就是這麼個人。
“……誒,不如我們加個聯係方式?有空再一起出來玩。”聊了這麼久,虞愷終於回歸正題。
她收回視線,卻聽見腦袋上方的音樂突然換成了《no scrub》。歌詞也很應景———
I don't want your number,
(我不稀罕你的號碼。)
I don't want to give you mine,
(我也不會給你我的。)
I don't want to meet you nowhere,
(我哪都不想看到你。)
I don't want none of your time and,
(也沒興趣占據你一分一秒。)
I don't want no scrub.
(我不稀罕小人物。)
虞愷是沒聽懂的,還睜著一雙殷勤的眼睛在等她答複。
但施今倪被這滑稽的隔空對話給弄得有些想笑。喝口酒,被嗆到好幾口,索性起身:“抱歉。我喝多了,出去吹吹風。”
“……”
她離開位置的的那一秒,裡麵的音樂又換成了《girls have fun》。
———“喂喂!check check!”
試音聲從台上發出。
喝大了的鄺盛抱著話筒:“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裡,是為了給我老婆殳絮同學慶生!大家快給這位快快樂樂長到18歲的寶寶一點掌聲!”
一番大著舌頭的深情講話結束,餐廳的廚師長推著蛋糕和甜點進來。
在壽星戴上王冠,吹滅蠟燭之後。青春期的一夥人肆意玩樂,歡呼出聲,香檳泡沫四溢,搖曳的鐳射燈又重新亮起。
施今倪爬到無人問津的遊艇頂層上時,不小心扭到了腳。被迫坐在地上,揉著腳踝往底下看。
殳絮和一群人在捉弄喝醉了酒的鄺盛,但一群搞惡作劇的人裡,還是漆司異想的法子最壞。
他找了個日式的遙控洋娃娃嚇唬人。
什麼都不用多說,也不用多做,光是放在空蕩蕩甲板上都讓喝醉的人不寒而栗。
遊戲主場的人到外麵玩,裡層繼續蹦迪的人自然也少。都跟著他們這夥人到了甲板上喝酒聊天,迎麵的海風吹散濃厚的煙酒味。
夜海上有開著快艇巡邏的阿Sir,燈塔那一閃一閃的照明燈時不時掃過這一塊區域,整個港灣城市的繁華夜景儘收眼底。
“漆司異!”船艙裡穿著棉白蕾絲裙邊的女生小跑過來。
但因為船身在海浪中搖晃了下,她手上的酒杯就這麼灑了他半身,順著男生精瘦的手臂線條往下流。
女生連忙拿過紙巾溫溫柔柔地幫他擦,看嘴型應該是在說“對不起”。她顯然也是他們圈子裡比較受寵的類型,對少年的心動也在臉上昭示得明明白白,邊上有人很識趣地鼓掌起哄。
施今倪看熱鬨看得有趣,也跟著吹了聲口哨,拍了兩下手。
但就這麼夾雜在人群裡的輕微動作竟然也被察覺。
她就這麼看著底下那人稍稍抬眼往上麵看過來,偏了偏額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漆司異注意力分散的動作幅度小,沒讓幾個人注意到。他麵前那女孩有些緊張地看他態度。
但下一刻,他徑直進了船艙裡。
這一小事件就這麼略過,頑劣的打鬨聲重新響起。
船恰好停在港島的碼頭休息,有半小時的上島時間。船長下去抽煙,人群退散,一層的泳池那都安靜了下來。
身後的樓梯上傳來聲音,施今倪還沒往後看的時候,就聞見一陣濃重的酒氣,夾雜著凜冽的柏木香。
她莫名其妙有幾分心虛,不知道他是上來興師問罪,還是怎樣。
漆司異顯然喝了很多,但並不怎麼上臉,眼神也沉穩。光怪陸離的光打在他側影,微微泛緋的眼尾顯得整張皮相更瀲灩英俊。
他上來後就看見了施今倪丟在旁邊的一雙鞋子,眉峰輕斂,語氣如常:“你怎麼了?”
“腳扭了下……不過現在好了。”施今倪一個人在這上麵剛才也沒注意這麼多,太隨心所欲了點,鞋子都沒注意在晃悠間甩到了好遠處。
她正要伸手把鞋拿過來,卻看見他撿起了她那隻帆布鞋。
“剛才那人是同學,我不太熟。”漆司異半蹲下身,抬起她的腳幫她穿鞋。在解釋,“雖然知道你不在意,但我不希望你誤會。”
晚風呼呼地吹,施今倪被他身上淋漓的酒味包裹住,一點點纏上來。
她吸吸鼻子,悶出口呼吸。看著自己的腳踝被他環在指間,使了點力氣,還是沒能收回來。
不對,怎麼是這個路數。
他不是應該被她打擊過後惱羞成怒嗎?剛才在下麵撒氣氛紙對她愛答不理那拽勁兒哪去了。
“你也沒那麼討厭我。”他看著她的眼睛,幾分篤定,“可你害怕我,怕我成為你穩定人生軌道裡的不確定因素,怕跟我的這一段是華而不實的錯誤。”
“……”
施今倪對這麼強硬的有點搞不來,心跳砰砰得厲害:“你在胡說什麼?”
漆司異拉著她腳踝,驀地往自己這個方向把人拽近。
她整個人本來就坐在光滑的船麵上,一下差點沒刹住撲上去。手抵在他半跪著的膝蓋上,有點惱怒:“漆司異!”
“嗯。”他應,喉間蔓出幾聲惡劣的笑。細密的睫毛覆蓋眼瞼,斜額問,“你那幾句‘省省吧’勸退了多少人?”
施今倪像看著個無賴,不答,隻冷聲道:“怎麼沒勸退你呢?”
漆司異盯著她故作冷臉的表情,緩聲又勢在必得道:“因為我認定的人最後還是會到我身邊。你確實挺帶勁的,所以我倆之間的決定權在你,最終解釋權在我。”
言下之意:他下了決心要追。同不同意在她,能不能讓這一段變成她心甘情願的一段在他。
挺狂的,腳踝那的掌心溫度一點點攀上來。
施今倪被他攻擊性過盛的目光盯到心口發麻,還沒對這番話發表什麼看法時,他已經低下眼將她的鞋帶綁好。
粗礪指腹揉了揉她扭到的那一處,施今倪沒忍住悶哼了聲。
“不是好了嗎?”他漫不經意地拆穿她的謊話,托在掌心控製著力道幫她揉鬆。
電話在響,施今倪暫時沒空和他扯。接通後才發現是寵物醫院那邊打來的,告知那隻貓的消息。
那隻黑貓是施今倪在高二時撿的,取名叫奶酪。養了兩年,前段時間一直鬱鬱寡歡,送去了醫院。
今天被查出得了病,是貓傳腹。
“有點嚴重,這個病檢查和吃藥貴,保守估計要花個兩萬塊。這還不算後期……”
那邊寵物醫院的醫生大抵也是知道施今倪是學生,措辭謹慎了點,並沒有現在就要求她答複。
船正在重新開動,頂上還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在。
剛才那通電話的聲音無疑落在漆司異耳裡,他還在幫她揉腳踝,突然開口:“我有個表妹最近要出國讀預科,但是人比較愚笨,想找個年紀相仿的補課老師。”
施今倪不解:“找我?”她一哂,“你這幫人方式夠老套的,家教工資多少?”
“沒錢。”
“……”
這什麼破資本家的兒子,真討厭!她臉黑下來,作勢要收腳。但沒收回來,索性氣得踹了腳他的膝蓋。
漆司異悶著笑,沒鬆手:“聽我說完。”
施今倪不想聽,拉著臉:“合著追我就為了給你表妹找個免費家教?”
“她媽是開寵物連鎖醫院的。作為交換,她能給你治貓。”
這話靠譜點,但她謹慎地多問了句:“你都妥妥超過省狀元了,你那表妹能愚笨到什麼地步?”
蠢得氣走了三個家教。
不過施今倪能治人,在處朋友這一點上有自己的本事,自然也治得住他妹顧逢樂。
漆司異是個奸商,不說明白,反倒不緊不慢地繼續加碼條件:“你教她一個月,能讓她夠到預科的標準就行。順便,負責我一個月的早餐。”
他加了句:“要你親手做的。”
聽起來好像是不吃虧,施今倪放鬆警惕,又好奇地隨口問:“讓我親手做?你怎麼知道我廚藝好?”
“夢到的。”
“……”
他漆黑的瞳仁裡浸著醉意,侵略性太強。薄唇直鼻,膽大妄為地繼續說:“夢裡我們還做過。”
施今倪輕輕皺眉,又想踹他了。
“不止一次。”漆司異像是酒勁上頭,慢悠悠地丟下重磅炸.彈。被自己的話逗樂,又低笑了聲,“你信嗎?”
施今倪下頷輕抬,示意他往後看。
剛才被人起哄的那女生應該是要來找他的,手裡還抱著一大碗水果撈。但剛剛把他的話大概都聽得一清二楚,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們,眼眶裡的淚都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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