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會兒就站在站台的簷下,對麵就是中環的海。隔著一條窄窄的馬路,在鋼筋巨獸裡的海麵呈現烏雲密布的倒影,豆大的雨珠落下來。
漆司異褲腳被打濕,側過身接她的話:“忘記了……雨現在下得很大了。”
她質疑:“你會忘記?”
他指骨蜷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梁。眼睛盯著她,有點苦惱地反問:“可是買了傘的話,我要怎麼才能和你一起看海?”
“……”
施今倪突然發現和這人調個情,還真不是誰都能扛得住。
他太會了,太能培養情調了。情話信手拈來,約會的地方也不是常見的電影院咖啡廳。哄女孩開心的事都不一定花了多少錢,卻是得靠厚積薄發的見聞廣博。
一般的富二代還真學不來。
他總是直接上手,人脈給你用,讓你無形中進入他的圈子裡。又讓你學會點實用的東西,給你將來見更大的世麵鋪好路。
就算是以後沒和他在一起,又或是在一起後分手了,也真沒什麼好後悔的。
比得上他的,他大概率會心服口服拱手讓人。比不上他的,她以後估計也看不上了。
漆司異這樣的人。
不管是作為追求者還是作為有可能的前任,都太拿得出手。
暴雨如注,公交站台狹隘又逼仄。雨絲傾斜,被少年的高大身影擋住。
曖昧的路燈光亮了起來,誘惑著施今倪往他背後再靠近一點。
“我今天玩得很開心。”她為了躲雨,深吸了一口氣往他靠近,驀地開口,“聊點彆的,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summer camp?”
漆司異看不見她的臉,搭在褲側的手指停下敲動,語氣沉靜地回答:“夏令營理論。”
夏令營理論指的是一群四麵八方的朋友在類似夏令營的地方相遇。如同他們這樣的短暫畢業旅行,甚至指他們在去上大學之前的這三個月暑期。
或許確實會因為某些地方合拍產生真摯的感情,但是這種感情很難保持。
夏天結束後,大家都要回家。
施今倪點頭,淡聲道:“就像我們在這裡靠得這麼近是因為要避雨,可是雨總會停的。”
而她並不喜歡避雨期的感情。
漆司異站得很直,身姿挺拔。薄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他那雙深邃沉穩的眼裡飽含著潮濕的霧,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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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島上離開回到家後,施今倪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改變。
但是名聲確實也因為各大營銷號傳出去了,畢竟斬獲了三大名校的合格證,就連她的培訓機構如今學費也水漲船高。
不少小的娛樂周刊和傳媒公司都通過各種渠道聯係,想簽她合作。
殳絮在回來的第二天倒是找過她出來玩,但那時她在搞網店衣服打樣被侵權的協商,錯失了這份邀約。
貓的事情,交給了寵物店,在按時服藥檢查。
七月份沒到,施今倪不知道和漆司異交換的補課條件還需不需要履行。
後來整整四天下來,她把畢業後身邊堆積的事情都處理完。微信那的消息來來往往,那位“1號追求者”卻始終沒有再發過信息過來。
施今倪突然發現他們之間好像也確實隻有這個微信的聯係。點開那張風景照和賽車的頭像,又點進空空如也的朋友圈裡,什麼都沒有。
他像是憑空消失在她的生活裡了。
……
大半夜,賀好發來一條鏈接:【我在識破渣男招數的挑戰中獲得了20分,命運是會被渣男玩弄。你也來試試吧!.qu.】
施今倪打了個問號過去。
賀好:【你快試試!這破小遊戲,我做了六次了,還是拿不到高分!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渣男!!】
施今倪:【什麼是渣男?】
賀好:【長得帥特能撩,話少人騷手段高,而且,很喜歡玩失蹤!普通人根本駕馭不住。】
施今倪:【我知道了。】
賀好:【你知道什麼?你以前不是看那些追你的男生都看得很準嘛!怎麼突然還問我啊。】
施今倪沒再回複。
班群裡,班主任在這時發了一條明天下午會出高考成績的通知。也列出了一份年級前五十的名單,說這上麵的學生在明天出成績後來趟學校,和老師一起商量填報誌願的事情。
施今倪文化分不低,名字也在上麵。
回了一個“收到”之後,她正要起身去洗漱,久違的頭像那亮起一個小紅點。
1號追求者:【你的貓好點了嗎?】
像是前幾天的失聯都無關緊要,他也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她是他一時興起的消遣,還是忙裡偷閒的樂子?
施今倪點開聊天頁麵,打字打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有回消息,就丟在那。心情煩躁地洗過澡出來,發絲滲著水。
再打開手機,已經收到對方的好幾條道歉。
1號追求者:【抱歉。這幾天有點事,沒來得及聯係你。】
1號追求者:【我剛才問過醫院那邊了,在穩步的治療期,不用太擔心。】
施今倪不自知地咬著指骨:【明天我去寵物醫院,你來嗎?】
漆司異過了會兒才回複她。那行“正在輸入中……”持續良久,最後還是拒絕:【明天應該不行。】
輾轉難眠的夏季深夜裡,空氣中都是燥熱的分子在燃燒。
漆司異靠著床頭,喉結輕滾著,手臂線條流暢緊勁,青筋暴戾。他盯緊屏幕,看著自己發過去的那條信息之後沒有再收到反饋。
思考片刻,他又打下幾個字:【我讓我妹去陪你。下周見麵,可以嗎?】
發過去的那一秒後,漆司異看著那個紅色感歎號,呼吸一頓。
施今倪把他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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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出分日,施今倪為了躲記者和某些學院的招生辦老師,隔日一大早就出了門。
232路公交車停在站台,這會兒太早,車裡的乘客寥寥無幾。
她上車找了倒數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坐下,戴上耳機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到下一站時,公交卡那“滴”了聲。有人走上車,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麼多座位,偏偏挨著她旁邊的空位坐下。
鼻間聞到淡而冷的薄荷柏木清香,夾雜著凜冽的煙草味,是鋒芒畢露又冷硬的氣息。
心跳莫名加快,或許是猜到了旁邊坐著的是誰。施今倪下意識睜開眼睛,扭頭看過去,隻一道側影就能讓她認出來。
漆司異穿了身黑色休閒服,挺鼻薄唇。棒球帽簷壓得很低,陷在暗處的側臉淩厲分明,黑長的睫毛壓下來,覆出薄薄淺淺的陰影。
英俊又貴傲難馭的一張臉,沒轉頭看她。
施今倪取下耳機,不確定地湊到他麵前去看他的臉,正好和他對上目光。男生鋒銳的視線裡總是帶著似有若無的壓迫感,此刻有點無奈地回視她。
氣氛變得怪異。
她伸手,撥開他被帽簷壓塌的額前碎發,摸到他明顯是被打傷的眼角處,指腹輕輕地摁了下。
漆司異麵色無波瀾,語調沒有起伏地說道:“我爸打的。沒事,他比我更慘。”
“……”
所以害怕見麵。
但被她刪了的那刻,也是真的很慌。
施今倪唇線抿直,收回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低眼看著彼此挨著的衣角。她的裙擺貼著他的運動褲,黑白分明的界限被混淆。
喜歡一個人不會隻喜歡他最好的一麵,傷痛、軟肋也應該給她看到才對,至少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和彆人是不一樣的。
公交車上前麵隻有愛心座位上坐著一位老人,車廂看上去空空蕩蕩。
漆司異突然問:“你這站下不下車?”
她唇動了動:“不下。”轉過頭,問他,“你在想什麼?”
“在考慮這個動作之後會帶來的後果。”話落,他猛地湊近。手掌扣住她後頸抬高,掀開帽子,低頭咬上她唇瓣。
親完沒後退,他再次問:“給我一巴掌還是讓我繼續?”
施今倪唇色泛紅,耳根發熱。被這樣對待後並沒太多不安,隻是看著他眼睛淡淡地說:“忘記告訴你,我感冒了。”
沒有一巴掌,他默認是可以繼續親。
漆司異握緊她纖瘦的手腕,將少女往後麵的車窗那按過去。一隻手掌張開在後邊托著她後腦勺,長指穿插.進她柔軟的發絲裡。
整輛公交車經過了減速帶在震動,施今倪背抵著冰冷的車身,眼睫顫了下。看著他偏了偏額,貼過來吻住她的唇瓣。
力道不是剛才的小打小鬨,是禁錮下的激烈深吻。她無路可逃,另一隻手在不知不覺地抱住他腰身。
漆司異唇薄,微涼,將她的嗚咽聲一點點吞沒。
緩慢有力的掠奪攻伐,彼此的氣息在這個吻裡交換著。清冽甘甜的津液嘖響,舌尖的觸碰從生澀到逐漸得了要領,要她腳底發軟,要她頭腦昏脹地抱更緊。
他太強勢也太洶湧,施今倪快要緩不過氣,眼裡迷離瀲灩出一方水,像瀕臨溺亡的魚。
唇分開,漆司異腦袋勾得更低,埋在她淡香的頸間。聽她細細的喘息聲,動聽又勾人。
他握著她手腕的手指往下,修長分明的十指緊緊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