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旭西卻先問:“這家壽衣店是你和陸梨合夥經營的?”
淑蘭笑著擺手:“她是老板,準確來說我隻是員工。”
霍旭西想了想:“這麼年輕的姑娘做殯葬,老實講,挺牛的。”
“你知道她的家庭情況。”
“嗯。”知道個大概。
“那麼你覺得陸梨是個怎樣的人?”
霍旭西吐出兩個字:“彪悍。”
淑蘭失笑。
他眉梢微揚:“還有點傻氣。”
淑蘭抿唇,緩緩道:“我有個妹妹叫淑慧,和陸梨性格很像,能說會道,每次吵架我都吵不過她。我們是留守兒童,跟著爺爺奶奶在小鎮子生活,念中學才來到舒城。我性格軟弱,經常被同學欺負,在老家還遇到過非常齷齪的遠房親戚,要不是妹妹彪悍,我不知要吃多少苦。每一次都是她替我出頭。她和陸梨是同班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十七歲那年她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小孩,自己溺亡了。之後又幾年,我離異,孩子被前夫帶走,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我沒什麼賺錢能力,親人、家庭、婚姻、事業,一無所有,比死還難受。”
她回憶到這裡麵露苦笑:“接著忽然有一天陸梨打來電話,說,姐,我準備開一家壽衣店,你來幫我一起乾吧。我說我什麼都不會,怕成為彆人的拖累。她態度很強硬,說夢見淑慧囑托她照拂我,先前她沒有能力,現在可以了,必須把我弄到身邊去。”
霍旭西沉默著。
“陸梨這個人,其實很重情義,也很有責任心。”淑蘭放低聲音:“希望你不要看輕她。”
“為什麼我會看輕她?”
淑蘭不語。
霍旭西稍作思忖,心下了然:“我給人家洗車,她也沒看輕我,都是為生計,賺錢而已,分什麼高低貴賤呢。”
淑蘭緩緩舒一口氣,笑回:“是。”
——
找到謝曉妮已將近半夜,陸梨和師父跟著民警到山裡接她。
那姑娘離家出走,去朋友那兒借地方過夜,兩個年輕人異想天開,商量去小村子探險做直播。想一出是一出,行動力倒很強,第二天出發,郊遊似的。荒棄的村落早已無人居住,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他們進去不久迷失方向,被困在了山上。
人找到,師父擔憂的心情轉為憤怒,臉色沉得厲害。
陸梨說:“您待會兒看見她可彆再罵了,當心又把人罵跑。”
師父氣不打一處來:“真不知道腦子怎麼長的,一天到晚不乾正事,就想走捷徑偷懶!”
陸梨累得要死,揉眼睛打哈欠:“人家年輕人現在做直播確實有前途嘛。”
“屁的前途!她一下班就搞直播,搞了幾個月,連十塊錢都沒賺到!”
陸梨搓臉提神:“總之忍著點兒,彆發火,這個年紀的人叛逆著呢,她在荒山野嶺困了這麼久,肯定也知道怕了。”
師父抱怨一路,等見到灰頭土臉的謝曉妮,究竟還是壓下怒氣,先問她有沒有受傷,肚子餓不餓。
謝曉妮剛被民警教育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她那滿頭黃毛的異性朋友笑嘻嘻耳語:“今天直播打賞還可以。”
師父見他們兩顆腦袋像花花綠綠的鸚鵡,怒上心頭:“喂,你誰啊,離謝曉妮遠點兒,她都被你帶壞了!這次困在山裡,下次出什麼事你負得起責嗎?!”
小年輕被吼得不敢吭聲。
陸梨按住師父:“行了。”說著瞥了眼妮子:“有空給蘭姐回個電話,她這兩天都在擔心你。”
謝曉妮和淑蘭要好,聽見這話神情微微鬆動。
師父接道:“就是,你們陸老師今天都沒休息,陪著我到處找你,還不跟人家道謝。”
“彆。”陸梨可吃不消,趁她倆都在,正好攤牌:“曉妮已經成年,師父你溝通的時候應該注意方式。至於工作,像昨天那樣曠工缺勤,關機玩失蹤,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如果真的不喜歡乾這行,要儘快和家裡商量,另謀前程,彆耽誤自己也耽誤彆人,對吧?”
奔波至深夜,實在疲憊不堪,全身骨頭仿佛散架。陸梨爬回家,一頭栽進沙發動彈不得。
淑蘭來電。
“曉妮剛才給我發微信了,你怎麼樣?”
“腰酸背痛,半死不活。”
“明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店裡我守著。”
陸梨打哈欠:“剛做完一條龍,歇兩天唄,又是國慶,你也休假去。”
“沒事,反正我在家也是閒著。”淑蘭笑:“對了,今天小霍來過店裡找你,你知道嗎?”
陸梨默了會兒:“霍旭西?”
“嗯。”
“他乾嘛?”
淑蘭把上午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陸梨聽到那人為淑蘭和福壽堂出頭:“那我打個電話給他道謝。”
“至少請吃飯嘛,正好這兩天休假,你們約出門玩一玩呀,或者去哪兒旅遊?我想想什麼地方離得近又好玩兒……”
淑蘭自顧操心,那頭陸梨握著手機已經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