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除了軍裝,沒有彆的證明身份的東西。
一名村民含淚埋葬無名英雄。
就這樣,他活在不能死的執念裡,妻子還在等著他,他要趕緊打跑最後一波侵略者,回家和妻子團聚。
月光灑落滿地皎潔,男人,沒有影子,他從樹後慢慢走出來,警惕打量四周,忽然,他看到三個慢慢走來的身影。
“你,你.......”男人首先看到了戰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絕對是軍裝,他知道,但比他身上的好了太多,他見過漂亮國軍人穿過類似的,一塊塊,像樹葉,團長說,這樣的顏色能起到偽裝的作用,尤其山林作戰。
我們也有了嗎?
看起來比漂亮國還要好。
主要,戰友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打仗的痕跡。
接著,他目光落到女人和小孩身上,頓時急了:“同誌,快帶著他們兩個找地方躲起來。”
侵略者真不是人,戰爭可以理解,但失去人性,是魔鬼。
戰爭中落入敵人的女性同胞,下場淒慘,要麼自儘,要麼不堪受辱瘋掉,還不如他們陣亡。
梁逸秀上前一步,輕聲道:“你已經犧牲幾十年了。”
男人一愣:“我,我死了嗎?”
想要破除執念很簡單,難的是,身在執念中的人看不到外麵真實的世界。
男人眼中的炮火如夢般瞬間破滅,遠方,萬家燈火一盞一盞。
被封印的記憶滔水般湧來,他低頭看向胸口,那裡有個黑黝黝的血口,卻沒有一點疼痛。
“原來,原來我已經死了。”男人想起來了,想起那顆流彈,他茫然看向三人,最終目光落在那抹熟悉的軍綠色,急切道,“同誌,戰爭結束了嗎?”
戚雲龍行了此生最敬重的軍禮:“報告老兵同誌,戰爭結束了。”
男人滿臉驚喜,連連點頭:“結束就好,結束就好。”
終於結束,他可以回家.......
男人眼睛裡的光一點點淡去。
幾十年過去,妻子早已不再了,他,終於還是沒能回來。
“您的妻子,一直在家裡等您。”戚雲龍嗓子嘶啞,緩緩道,“老兵同誌,請跟我走,我帶您回家。”
同一時刻,嘹亮的集結號聲響起,軍營忽然燈光大亮,無數士兵全副武裝衝向操場,整齊腳步聲隆隆,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男子太熟悉那聲音,他身體激動的微微顫抖。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接到命令的戰士排成整齊的隊伍,從軍營門口一直蔓延到操場,宛如兩排能扛起這片天地的樹,他們不知道,此刻,一位英靈正緩緩走來。
隨著戚雲龍一聲低吼,眾戰士表情肅穆,向著茫茫夜色舉起手中鋼槍。
男人熱血沸騰回禮:“好,真好。”
他敬的軍禮歪歪扭扭的,算不上規範,他算不上真正的戰士,隻是為了保家衛國,像那很多人那般放下鋤頭踏上戰場。
他目光火熱看著戰士手中的槍。
雖然有區彆,但他知道,這種槍射程遠,一次能射出很多子彈,現在的國家,真的強大了,如果那時候有,侵略者怎麼敢打上門。
男人的目光定格在一名戰士胸口。
那,那是什麼,有很多口袋,腰間的一長排能放手榴彈,子彈夾,厚厚的,防彈衣嗎?
應該是了。
有次他們幸運擊毀一架敵機,敵人跳傘,他們跟著潔白的傘花跑,跑啊跑,跑的差點沒趴下,終於追上了,那是個敵方的軍官,身上就穿著類似這種的防彈衣。
聽說子彈打不透。
更大的震撼還在後麵。
當看見夜幕下泛著淡淡銀光的鋼鐵龐然大物,男人身體哆嗦個不停:“我,我們有坦克了?”
坦克啊,某種程度比轟炸機還要可怕的東西。
轟炸機可以跑,可以躲到戰壕。
一旦坦克來了,意味著不知道多少戰友倒下,子彈打不透,手/彈/炸不動,每一次,隻能身上幫滿炸/藥/包,迎著密集槍火爬到下麵,用一條條命炸。
戚雲龍輕輕點頭:“我們不止有坦克,還有飛機,有遠程導/彈,我們的國家,現在很強大。”
男人小心翼翼伸手,接觸刹那,像摸到了空氣,直接穿透了坦/克。
“真好,真好,我們終於強大了,我放心了。”男人笑了,他看向操場邊兩排茂盛楊樹,“那裡,是不是我的家?”
幾十年過去,滄海桑田,他的故鄉早沒了,楊樹也不是當年的楊樹。
那個人還在。
還在等著他。
女鬼香蘭死死捂住嘴巴,她不敢哭,怕這是一場夢。
她目光穿透歲月的長線,癡癡看著一點未曾改變的身影,他還是那麼年輕,仿佛隻短暫離開了一會。
身影一步步向她走來,很慢,很慢。
等了幾十年的那句話,終於等到了。
“香蘭,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