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這一聲發財, 男人神色淩厲,滿身戾氣的樣子能把我摁在地上摩擦,或者直接把我當成磨牙棒。
氣勢上已經完全壓製我,如果他不是發財, 我這會兒一定躲殼子裡, 根本不會與他對峙交流。
我不擅長與強勢的男性相處, 一種梅開二度既視感。
“我錯了, 是哮天犬,你好,久仰大名!”
鑒於當初和哪吒的相處,我當場認慫, 很快清醒過來,不再用看發財的眼光去看他。
哮天很快來到我身前, 個子快有兩米高了。我仰視著他, 被這氣魄壓得後退幾步,後背靠在牆壁上, 他一掌撐過來。
冷風刮起鬢邊的發絲, 我瞳孔緊縮, 縮著肩頭減少接觸麵,感覺他的胸肌要撞到我鼻子了。
被壁咚的我, 用糊了雞糞的雞蛋勉強擋在麵前,“犬爺,何事?”
“東西!”他黑著臉,將有著黑色尖銳指甲的手攤開在我麵前。
這索要的姿勢,讓我聯想到以前。
曾經我對著他攤手,他就會把爪子放上來和我握手。幾乎我教什麼,他都接受得很快, 隻要我做出開槍的手勢,他就會順勢倒下,然後各種打滾求摸摸。
扔出去的東西,不管是什麼,丟到多遠,他就會叼回來。完全不用擔心,他一去不回。
我晃掉腦子裡的過去,不明白道:“什麼東西?”
“狗牌!給老子!”
“哦,哦,來,接著。”
我這話一說,他下意識地屈下膝蓋,準備跪下聽話。突然,哮天眼神一厲,惱怒地打開我的手。
由於手裡還拿著雞蛋,這一拍,蛋碎了一地。
將沾到少許蛋液的手放在裙子上蹭了蹭,我從袖子裡摸出尚有餘溫的狗牌遞過去。
哮天拿過狗牌,看著上麵的發財二字,露出一種麵對黑曆史地猙獰表情。這對他來講就是不堪回首的一段記憶,務必要毀屍滅跡。
他齜牙的時候,鋒利的犬牙泛著寒光,我默默地凝神聚氣,準備時刻防禦。
哢噠一聲,狗牌被他折斷,哮天犬窩火地將斷成兩節的狗牌塞入腰帶的兜裡。
看這樣子,他恢複後,也有著失憶時的記憶。難道他沒有一點觸動,不覺得那段時光還挺快樂?
在危險的邊緣試探,我壯起膽子,做了個開槍的手勢,命令道:“發財,砰——”
哮天身體一僵,高大的男人當即跪下去,準備躺下。一種慣性思維,是配合我完成的指令。
我露出驚喜的神色。
可惜的是,他跪到一半回過神,麵色鐵青,目露凶光地一把掐住我的臉。
我及時在麵頰上用龜甲擋住,隻不過他並沒有用指甲刺我,反而讓尖指甲收斂了,好像虛張聲勢一樣。
隻是看到我防禦,他眼神一黯,眉頭皺起。
“憑你也配?再命令老子,咬斷你脖子!”他氣急敗壞地說著。
“……”
我的體貼小狗濾鏡開始崩壞,發財是發財,哮天是哮天,還是回不來了。
那段回憶,隻能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我口齒不清地說道:“我錯了真的錯了,以後不喊了。”
他暴躁地衝我嗬斥:“不準叫老子發財!”
“知道了犬爺。”
“老子叫哮天!”
“哦,好的。”
“給老子叫一聲。”
“……”
不是很懂他忽然降低下來的音量,但我點點頭,喊了一聲,“哮天大爺。”
“叫名字!誰讓你喊大爺!”
“哮天!”
多虧了以前和哪吒相處的經驗,這會兒還沒被嚇破膽。
男人的麵色有所緩和,猙獰的表情一旦消失,犬牙就不顯得森冷。
如果他現在是狗的樣子,我那碎掉的濾鏡,說不定並不會碎得那麼徹底。
我壓下想擼狗的想法,不知道該說什麼。居高臨下的哮天盯了我許久,隨即又冷酷地轉身。
“你最好給我忘記之前的事情,實在讓人火大,我怎麼會對著一隻烏龜諂媚邀寵!”
“明白,那是失憶,算不得數。”
“我並不感激你救了我,沒有你,老子一樣能活。”
“嗯嗯,知道。”
“老子在灌江口真君府,欠你一次,以後會還。”
“倒也不必。”
“我哮天犬絕不欠你一隻烏龜精的!”
“行吧,你高興就好。”
說完,哮天又惡狠狠地離開,走的時候還踹了一腳擋路的小藕,我趕緊去哄那哭唧唧的藕。
藕順勢爬到我胸口,埋頭撒嬌,哮天的尾巴一翹,又回頭凶殘地瞪了一眼。
呃,沒什麼事的話,以後還是彆見了。
惡犬馴服什麼的,我並不是馴獸師,能和哪吒成朋友都是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一路過來也是勞心勞力的。
不對,哮天要是真有後代了,我還是能用這個人情去要隻小狗的。
但現在衝過去說,能不能預定你的孩子,他一定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暫且把救他的人情存著,以後絕對不要主動招惹。他欠我人情,總比我欠他人情要好。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哪吒說我會被壓製了,確實不是我擅長應對的,看哮天那凶暴的樣子,我隻想當個縮頭烏龜。
……
“你說,前幾天哮天犬來找你了?”
敖丙逗著小藕,手指隨意地在人家肚皮上戳戳,漫不經心地問著,帶著幾絲對我的關懷。
有點關心,但不多。
“是的,凶巴巴地說欠我一個人情。”
“這不是挺好麼。”
“敖丙太子,你不用開會了?”
“都幾個月了,開完了,最近就是四海聯絡感情的內部會議。”
“你是覺得無聊,才來找我玩的吧。”
“怎麼會,我想你了。”
信你,我就是豬鼻龜。
“既然欠人情,你可以好好把握一下,想想讓哮天犬為你做什麼。”
“沒什麼想要他做的。”
“你有,不過是太好人,說不出口。”
我問敖丙,我想什麼,他說我想要哮天犬變成失憶乖狗的樣子。是戳中了我的陰暗心思,想想不過分吧。
最近敖丙時不時來我這打卡,他來了就會看看小靈芝在不在。小靈芝來了,就會瞧一瞧哪吒在不在。
我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出大戲在麵前上演,腦補了一些經典款三角戀。
“敖丙太子,你又看上小靈芝了?”
“可惜小靈芝眼神不好。”
“那你怎麼還幫她表明心意?”
“總得讓她看看李哪吒的真麵目吧,光看臉不可取。”
我望著敖丙這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每每回想起最初的怦然心動,都覺得自己也容易上鉤。
對強勢的人,我自帶防禦,對於溫柔又會照顧人的,則是自動淪陷,頗有點白給的意思。好在我止損也快,不然也是敖丙魚塘裡的。
“敖丙太子,看臉不可取,看性格呢。”我端正態度問他,很是勤學好問。
聽了我的話,敖丙麵上的從容轉為一種不確定的謹慎,他把手邊的小藕用一片水花送出了堂屋,這裡便隻有我倆了。
“小龜,有中意的人嗎?”
“沒有。”
“類型呢。”
“溫柔好相處的。”
“我近年來時常會冒出一個困惑,你正麵回答我一下。”
“敖丙太子請說。”
“你是否,喜歡過我。”
我怔然,眼前的少年確實溫潤如初,眼裡閃爍著一絲期盼。是對自己魅力的再次確定。
可能是前麵有過鋪墊了,所以對於他的問題,我沒有太驚訝,鎮定地回應。
“是的,有過一下的心動,現在是完全的朋友之情。我想應該沒有打擾到敖丙太子吧。”
敖丙的表情變得複雜,又是笑,又笑無奈,在眼底的深處埋下了一抹悵然。
“打擾?你根本就沒有表露過感情,隱藏太深了,小龜。我倆竟是錯過,我還以為自己吸引不到你,原來最先打動你的,竟是我。”
你又開始走虐戀風了是吧。
“敖丙太子醒醒,你不喜歡我這款。”
“都說日久生情,你又怎麼知道相處久了不會有感覺呢?”
“是的,我不信,那你現在有感覺嗎?”
“不敢有感覺。”
我無語片刻,隻覺得他在忽悠我,反正花心龍這暖男屬性不是一兩天了,我把關注點放在了另一麵。
“這是哪吒太子告訴你的嗎?說我對你動過心。”
“不是哦,我們三個做朋友以後,我從李哪吒對我的態度裡推算的。他後麵有陣子對我極其惡劣,你不覺得嗎?”
“你倆吵架互噴也不是一兩天了,我沒發覺。”
“……也是,我倆打架又不會在你麵前動手。”
這回我有點詫異了,“你倆什麼時候打過架?”
“他說是切磋麼,這小子,也太霸道。好像你不能喜歡誰,做朋友也隻能有他一個。朋友,自然是多多益善。”
“可是現在這樣的哪吒太子,已經變得溫和點了。”
“就抽筋來講,是溫柔很多,他對朋友很夠義氣。但對你有點不同,你注意點。我打不過他,關鍵時刻護不住你。”
沒想到會被這麼提醒,我不由得雞皮疙瘩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唬的。
體會到一種鬼要來吃人的戰栗感。
我搓了搓手臂,問道:“怎麼忽然談起這個?”
敖丙欲言又止,斟酌幾番,如此說著。“我是覺得,李哪吒對你要求比較多,在朋友裡,你的分量也是不一樣的。估計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好像也沒什麼不對,畢竟友情也會分個前後。我倒是不介意誰和誰關係更好,反正都是朋友。”
“既然你這麼看得開,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謝謝你敖丙太子,讓我再次體會到了哪吒太子的恐怖和強勢。”
“不用客氣,我也怕。其實你要是喜歡哮天犬的話,可以在一起試試。”
我一想到發財的狗臉變成哮天凶狠的人樣,胃都要痙攣。
“這倆不是半斤八兩嗎,而且哮天犬一大堆黑曆史在我手上,要不是有個救命之恩,他大概恨不得撕碎我。”
“前有虎後有狼,你總得選一個麼。哮天背靠二郎神,和他一起,你也算多了更強的倚仗,反正比我這龍宮靠得住。”
最初幻想過抱二郎神大腿,沒想到多年以後,竟有一條捷徑可以曲線救國。然而這條狗腿子,還是哪吒意外敲出來的,一種奇怪的命運。
等等,我為什麼非要在狗和藕這裡麵選?選什麼啊?選安葬的地方嗎?
“小龜,敖丙太子!”
門外傳來小靈芝的聲音,敖丙收回那副鄭重其事的樣子,笑著去門外接人。
我倆也不談抱大腿的事情了,敖丙在給小靈芝灌輸哪吒的黑料,我則是托腮看著院裡追逐嬉戲的猴群。
有時候很佩服敖丙,他好像很有愛的能量,見一個愛一個,被傷了也能爬起來,愛的感覺從不會枯竭。
他這一次,可真是帶給我一個重磅消息,我可從來沒細想過,哪吒對我不同。
總覺得敖丙還有話沒有說完,他也沒打算刨根究底,頗有一種點到為止的感覺。
“小龜,我們去天庭找李哪吒吧。”
我回過神,看到敖丙和眼神發亮的小靈芝,似乎這倆已經商量好了,就等我同意。
“怎麼這麼突然?”
“難得我有空,難道你們不想參觀天宮?”
有人帶路的話,還是挺想參觀的。
小靈芝平時都不敢和哪吒碰麵,隻敢遠遠瞧著,沒想到和敖丙倒是有說有笑,還被忽悠地敢去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