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了?”
“不是生氣,是覺得沒有心理準備,感覺有些慌。”
聽了我的話,哪吒一時沒能回應出來,他也平複情緒,聲音滯澀道:“我隻是,想讓你看看軍營,我平時練兵的地方,見見這些同僚。我哪裡又做錯了?”
“想法是好的,隻是要提前問我。”
“那你不肯,我還不是要擼你過去。”
“……也是這個道理,但你提前說了,起碼是和我有通氣。而不是讓我忽然麵對未知。”
哪吒撓著我的龜殼,嘟囔著:“那你帶我去見你的朋友,我也願意。”
“可是我不會這樣不和你商量呀,哪吒太子你想想,我和你相處,哪一次強迫了你,哪一次威脅了你,哪一次枉顧了你的意願?我總是照顧你的感受,對你服帖順從。”
“你的確是順從,但你也隻是怕才順從,認為我難搞,想要息事寧人才順從!並不是覺得我和你是朋友!”
他忽然厲聲質問,倒是把我說得啞口無言。原來我的一些心緒,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的。
隻不過他平時不說,我還真覺得大老粗的哪吒看不出我的小心思。
“你怕就怕,我又真不能把你烤了。總歸是舍不得,倒還要氣著自己。”
“煩,不玩了,你自己欣賞景色吧!”
還是發了一通脾氣,哪吒丟出一個小藕給我帶路,自己轉瞬消失個沒影。
躲在殼子裡的我恍惚了一會兒,慢慢地伸出腦袋,四周已經靜悄悄,連過路的仙娥都沒有。估計是聽到爭吵聲,都不敢過來了。
小藕抱著我的殼子,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像是在安慰。
“呀。”
後來的參觀是小藕帶我去的,如果不是哪吒授意,這個小藕是不會這麼做的。
生氣了,但拉不下麵子自己帶我參觀,於是用這種方式來引路。
我們開始沒說話。
這幾天,我明明住在蓮花苑的廂房,卻愣是和哪吒沒有見上麵。
我對雲樓宮開始熟悉了,已經穿梭自如,不需要小藕再當向導,也完成了和蓮花池裡的小烏龜同遊的打卡項。
我倒是過得痛快,沒覺得自己和哪吒起爭執,反正過幾天,他自己就好了。
隻是沒想著,這日雲樓宮來了稀客。
仙丁將一位銀發紅眸、肌膚賽雪的俏麗少女帶進來,介紹說是廣寒宮嫦娥仙子的靈寵妹妹——玉兔。
我當即和這位兔妹妹握手,她還有一對可愛的兔牙,笑起來時就會露出來。
玉兔說可以叫她玉兒,嫦娥姐姐也是這麼叫的,還邀請我明天去廣寒宮玩。而且月亮上還有一座月老廟,月老也在那裡。
玉兔沒有架子,又是個隨和可愛的性子,喜歡搗鼓發明點心,她來登門做客的兩個時辰,我就和她混成了能一起吐槽的朋友。
玉兔還認識哮天犬,說對方是個野蠻狂犬,胸大無腦,就知道打架吃妖怪。
哮天胸大無腦這一點,倒是被兩個人蓋章了呢。
隔天,我就帶著點心去月亮上拜訪嫦娥。當然也是抱著一種圍觀傳說的心思。
玉兔作為白兔依偎在清冷的仙子懷中,冰肌玉骨的女人神色慵懶,目光冷淡,見到我時微微一笑,那凝了冰的眉眼就蕩開了春色。
這冷淡勁兒,和二郎神是有點像的。
如果天庭有冷美人投票,男方我投楊戩,女方我投嫦娥。
招待我去院中的桂樹下品酒賞花,嫦娥性子淡雅,院子也冷冷清清的,唯有濃烈的桂香縈繞。
玉兔倒是八卦多,話也多。從她這裡,我了解到原來楊戩和嫦娥交情很一般,連帶著兩人的狗弟和兔妹都互相看不順眼。
倒也不是這兩位神仙有過什麼糾葛,就是性子接近,帶著一種同類相斥的感覺。都是什麼都不太在意的冰塊,站一塊看著登對,實際上互不搭理。
月老有意牽個線,換來兩家的冷淡。
“小龜,我帶你去月老府呀!”
“好好好,我想看看姻緣簿。”
“這個呀,這個我們是看不明白的。”
“為什麼?”
“這姻緣線隻有月老能解讀,但是天機不可泄露。”
仔細想想,月老這份工作真的很爽,是磕CP的天堂,可以帶頭衝鋒。
與嫦娥交代完,玉兔拉著我去月老府騷擾月老。
須發皆白,卻穿著粉紅衣衫的月老拄著一根盤繞著紅線的拐杖,腰間彆著一葫蘆,裡麵裝的是酒。
“玉兒啊,你帶了誰來?”
“月老爺爺,這是哪吒太子家的小烏龜!前日太子跑來廣寒宮,說讓我去找小龜玩哦!我可算見到她了。”
“哦!這就是那位小烏龜嗎?”
這幾句對話的信息量實在是有點大,我看向玉兔。她嘿嘿一笑,解釋著說,哪吒時常會在彆人麵前提到自己有個龜精朋友。
“如果不是格外喜歡你這個朋友,他肯定不會時常掛在嘴邊。搞得大家都想看看他的烏龜朋友。”
原來是這樣,難怪不少人看我的表情都帶著一種看見謎底的釋懷,還有幾分欣慰。
此刻的月老也是這樣,擼著胡須,繞著我哈哈笑。
“小烏龜啊,可算見著了。”
“小妖唐小龜,見過月老。”我溫聲作揖。
月老的姻緣簿與其說是裝訂成冊,不如說是一個個掛在樹下的小牌子。上麵寫了名字,就代表一個人的姻緣。
月老撫摸著牌麵,慈祥道:“凡是有緣者,名字都會在牌麵上出現,不過你們看不見。”
既然看不見,我也就不好奇自己的了,期待以後自己的另一半是個懂我體貼我的溫柔男子,不求英俊多金、身份顯赫,人品好更重要。
月老在眾多吊牌中一揮手,取來一塊牌,“小龜姑娘,這就是你的。”
我和玉兔好奇地圍過去,上麵有唐小龜個字,但與其姻緣相關的名字是看不見的。
“或許還沒出現。”我這麼說。
月老用神秘莫測,又帶著一種吃瓜的快樂情緒講道:“出來了的,不過是你看不見。近年來緣分還挺多,至於怎麼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我耳朵一豎,“真的?我的緣分出來了?”
“不急,有得挑。”
玉兔哇了一聲,“這個意思是,小龜的桃花多?”
真的嗎?彆騙我,我怎麼除了幾百年前和我告白的西海海龜快快,誰都沒瞧見?
看我這一臉微妙的質疑,月老隻笑,還是說讓我慢慢來。
不要當謎語人啊!
算了,我佛係對待。
遊玩了月老府,回廣寒宮吃點月餅,我就和玉兔告辭,回了雲樓宮。老遠,就看到抱著雙臂,靠在門口的少年。
日光下,他太出挑了,我眯著眼望。
紅發藍眼的哪吒穿著一身黑色戰袍,頭戴抹額,手腕綁著鱗甲護具,有幾分野性。他像是剛從兵營回來,身上還殘留著打過架後的戾氣。
瞧見我了,他眨眨眼睛,好像某種開關,少年身上的殺伐氣息柔和下來,夾雜著一點不自在。
“唐小龜。”
“哪吒太子。”
“我不和你說話,你是不是就不主動和我說話?”
“哪裡,我是在等你氣消。”
“哼,我沒那麼小氣。”
我不信。
我還未走上台階,他自己先快走來到我麵前,輕盈得像是貓兒。
“哪吒太子,我去廣寒宮玩了。”
“我知道,還是我讓兔子找你去玩的。”
“為什麼?”
“你不是和女孩子相處得好些麼,那兔子和你應該合得來。嫦娥也不話多。原本找了七仙女,她們人太多,話也多,我怕你又應付不來。”
我看他這像是在解釋的樣子,心裡軟下幾分,耐心等著剩餘的話。
除了先前那次去軍營讓我不適應之外,其餘時間,我在雲樓宮過得很舒坦。
藍色的眼睛骨碌碌轉著,哪吒用他那乾淨的少年音說道。
“先前帶你去軍營,我知道讓你不高興了。我今後會提前和你說的,行嗎?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了,你說,我儘量去改,好吧?”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居然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讓我不舒服,還主動承認,並且說要改。
我持續震驚:“真的嗎?”
“我說話算話,爭取和你自然相處,你也不用總怕我。”
“哇,是誰給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我自己想通的。我們是朋友,是該要顧慮彼此的心情。”
我用一種看好大兒的眼神望著他,慈祥道:“哪吒太子,長大了啊。”
哪吒麵色一凝:“你說什麼?”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現在沒有不舒服,已經好了。”
打量著我的臉色,哪吒斟酌著,繼續說下去,“我看天河漲水,流過千浮島,騎天馬去天河。會看到不錯的景致,還能撈到河裡的魚蝦吃,芳草園的果子也成熟了,你願不願意去?”
“願意!”我一口答應。
剛點頭,他就吹了聲口哨。一匹黑色駿馬從雲霧中飛奔而至,哪吒伸臂握住我的腰,帶著我一並飛身上馬。
我都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落座馬背,意氣風發的少年一手摟我,一手持韁繩,高聲喊著。
“駕!”
我被迫窩在他懷中,不由得想著,叫兩匹馬不香嗎?非要擠一起?
而且這馬一早就在待命了吧,他知道我一定會答應?
“哪吒太子,為什麼天馬一喊就來。”
“我讓馬等在一旁的。”
“萬一我不去呢。”
“哦,綁著你去。”
“你剛剛不是說要過問我的意見?”
“我提前問,你答應了。你要是不答應,那我也與你打過招呼了,所以可以綁著你去。”
什麼強盜邏輯。
“開玩笑的,我就不去了唄,把天馬送回馬廄。”
“你可以自己去看的。”
“你又不去,我乾嘛一個人去天河玩。”
“為什麼非要我陪著?明明有那麼多的同僚了。”
“不知道啊,隻是在你身邊,就覺得很放鬆,想時刻招惹你。大烏龜,膽小鬼,戳一戳,吃得多~”
“……”
一時不知道是感動,還是迷惑,但騎著天馬在雲霧中飛奔的感覺還不錯。
看著他明媚地笑容,也覺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