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允中和宋積雪齊齊回頭。
隻見宋積雲雙手抱胸靠在書房的紅漆鑲著琉璃彩繪的槅扇上,正笑盈盈地望著他們。
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
元允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回來了!”
宋積雪已經像個小炮竹似的,“撲騰”一聲就衝進了宋積雲的懷裡。
宋積雲抱住了妹妹,目光卻落在元允中的身上:“嗯!我尋思著母親這邊應該要生產了,就提前趕了回來。”
沒想到他會替自己儘了長女之責,還和自己的家人們相處得這樣好。
她說著,視線忍不住巡視了書房一眼。
牆上貼著塗了七、八個花瓣的消寒圖,屏風上掛著字體幼稚的宣紙,醉翁椅上搭著條猩猩紅錦麵的灰鼠毛的小毯子,茶幾上橫七豎八地擺著幾碟吃了一半的點心,大書案上則雜亂地擺放著算盤、尺子、水盂、筆架、法帖、宣紙等物,書案前的太師椅下還放了個梨花木的踏腳。
元允中常用的茶具被擠到了木托盤上。
他喜歡的蘭花更被束之高閣,挪到了多寶格架子上。
此刻的書房,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整潔雅致,像個孩子的遊樂場。
宋積雲沉默著,摸了摸妹妹的頭。
元允中望著她的目光卻般熠熠生輝如星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事情還順利吧?去見過太太了沒有?臘月初十,積雪添了個妹妹。”
宋積雲笑道:“剛下船,還沒有更衣。事情辦得挺順利的。等梳洗了,再去見太太。我已經聽說了,我娘生了個妹妹,還聽說你給取了名字叫積素。挺好聽的!”
她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他:“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元允中聞言,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道,“還好,倒是你……”剛到家,還沒有去見她母親,先到了他這裡,他的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去見過太太,就早點歇了吧!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嗯!”宋積雲點頭,卻站在門口依舊和他說著話,“這次得虧你讓邵青跟著我去了南京,不然路上也不會這麼順利了。要謝謝你才是!”
“邵青性子跳脫,”元允中望著宋積雲,“讓他做彆的事可能做不好,可跑個腿,打個雜,他還是很機敏的。”
夾在他們中間的宋積雪一會兒看看元允中,一會兒看看宋積雲,可半晌都沒人看她一眼。
她大聲地喊:“姐姐!姐夫!”
兩人齊齊低頭望著她。
她撓了撓腦袋,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隻是覺得,姐姐回來了,卻隻顧著和姐夫說話;姐夫見到姐姐,也隻顧著和姐姐說話;沒有人理會她,也沒有人問她好不好,她不高興了。
可如今姐姐和姐夫都看著她,她那點不快立刻煙消雲散,像百靈鳥般,仰著頭嘰嘰喳喳地和宋積雲說起話來:“姐姐,姐夫在教我算術。姐夫的算術可厲害了!連夫子不會的姐夫都會!姐夫還告訴我寫字。你看!你看!”
宋積雪說著,噔噔地跑過去爬上了屏風前的太師椅,取了一張大字給宋積雲看:“這是我寫的字。”
依舊不太好,但相比從前連橫豎都寫不直可進步了很多。
宋積雲肯定她:“有進步!”
“那當然囉!”宋積雪得意地道,“姐夫說,要是我能寫小楷了,就送我一匹馬。”
她還強調:“不是姐夫騎的那種高頭大馬哦,是矮腳馬。姐夫說,是雲貴那邊的馬,要從雲貴運過來。”還問宋積雲,“姐姐,你知道雲貴在哪裡嗎?”
她從太師椅上爬了下去,又蹬蹬地跑到屏風後麵拿了很簡易,一看就是隨手畫的輿圖過來,指給宋積雲看:“喏,就是這裡。姐夫說了,我們離雲貴有二千六百多裡路,要是走路,要走兩年,要是騎馬,得走四個多月。”
“是嗎?”宋積雲笑著又摸了摸宋積雪的頭,抬瞼看著元允中道,真誠地道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