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公不作美,清晨開始下暴雨,京都的賭馬比賽推遲到下周一舉行,而找上門的咒靈大概是因為術師殺手的存在,消停了很多。
空氣潮濕,伏黑甚爾衝完晨起澡,穿著寬鬆的浴袍懶洋洋的走到沙發上坐下,離他兩米的位置小律春正艱難的做著俯臥撐,傷腿抖成了殘影,肉乎乎的肚皮在空中顫巍巍的晃。
真是夠會折騰的。
撐著下巴伏黑甚爾回憶起小律春說的那些話,心頭一陣煩躁。
他向來隻做等價交換的買賣,無論委托還是女人,小律春這樣的究竟是人傻錢多,還是彆有目的?
像一隻不被人馴服的狐狸,伏黑甚爾戒備著這疑心這那,到最後黑沉的眼一眯,淡漠又平靜的凝視著揮汗如雨的小律春。
“你這得練到猴年馬月才能瘦下來?”
竹內春正數數呢,聞言乾脆停下吱嘎作響的四肢朝他看去,“你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
“沒有。”男人淡漠的說。
“哦,好吧。”
竹內春又開始做仰臥起坐,伏黑甚爾被他的哼唧聲擾得心煩意亂,像是故意的,閉上眼睛越不想在意越留意。
那清透的少年音和著窗台上淅淅瀝瀝的雨聲,吵得人渾身發起了熱,
該死的。
他利著眉眼,剛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聲音。
“你去哪兒啊伏黑?”
小律春雖然胖但骨架很小,一段時間的健身與營養餐確實讓他瘦了不少,眼下坐在地上,渾身的冷白皮被潮熱蒸得鮮紅,仰頭時隱隱露出點下顎線,臉上的肉少了些,露出一雙隱隱看得清輪廓的眼睛了。
此刻那雙眼睛又濕又紅,看著他就像某種等待垂憐的動物,伏黑甚爾的眉宇狠跳了下,冷淡的開口:
“洗澡。”
“哦,那你快點。”
乾什麼,洗個澡都要按時報到?伏黑甚爾討厭被束縛,他向來隨心所欲慣了,除了不堪回首的那些舊事,誰也拖不住他的腿。
卻聽見小胖子說,“看不見你我有點害怕,伏黑你快去快回吧。”
心頭又是一跳,伏黑甚爾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腳進了浴室,門關得相當大聲,竹內春卻沒感受到他的情緒般,在心裡感激對方帶給自己的啟發。
隻管塞錢就能得到幸福值。
不用走心,不用走腎。
這遊戲體驗簡直杠杠的!
發出一陣傻笑,竹內春鍛煉得更賣力了,但沒多久他就累了,好想偷懶啊。
想睡覺,想吃冰棒,還想……重生。
全身的汗水經風一吹黏糊糊得惹人難受,皺起眉竹內春艱難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浴室門口剛想催人,就聽見一陣粗重的呼吸聲。
唰地他的臉更紅了,連眼睛都在抖。
成年雄獅克製的嗓音如同一道鼓,又沉又重的打在他的耳朵上,還有什麼不明白,原來這些天黑得跟煤炭一樣的臉是因為火氣太重了啊。
大半個月過去傷腿複原,上門的詛咒也少了,竹內春頓感安心,夜裡也敢一個人睡了,然而今天他被沒有開智的詛咒驚醒後,發現伏黑甚爾不在身邊。
磨了兩個小時好不容易把低級詛咒祓除,又去搓了半天澡,堪堪躺上床便聽見一陣動靜。
地毯吞沒了腳步聲,但空氣不會放過他的呼吸。
是伏黑甚爾回來了。
竹內春在漆黑中睜開眼,沒有生氣,一隻低級詛咒尚且能通過留下的那些工具清除,相反他介意的是伏黑甚爾的態度。
出去怎麼不報備一聲呢?他又不會阻止,要是變成夏油傑那樣……要是那樣的話,就真的後悔都來不及了。
隔了幾天,伏黑甚爾又摸黑出去了,竹內春從床榻上爬起來,睡衣一脫,裡麵竟早早穿上了常服。
他貓著身,悄悄跟了上去。
地下賭場烏煙瘴氣,在一片吞雲吐霧中他看見了伏黑甚爾。
身材魁梧的男人將手中紅紅綠綠的籌碼扔垃圾般不要命的往桌上甩,動作豪氣,結局卻慘不忍睹。
沒多久漆黑的眉宇染上陰鬱,等手裡的錢出去大半,對桌的臉快笑出花了,他終於失了興致推開貼上來的女人,煩躁的說了句沒意思後離了桌。
地下賭場設備齊全,中間是吧台,左邊為舞池,右邊是賭狂,兩邊各自人聲鼎沸又互不乾擾。
他似乎對這裡極其熟悉,穿過人來人往的過道,走至吧台要了杯檸檬水,已是深秋,夜裡氣溫遽降,伏黑甚爾卻依舊穿著那件緊身恤衫。
竹內春躲在暗處,看見有男人上去搭話,卻被對方陰戾的神情嚇退,不久又有身材火辣的女性上前遞酒,不複方才的態度,他的嘴唇邊夾著笑,接過酒卻沒喝,而是倚在吧台上側著英俊十足的臉說起了話。
忽然他黑沉的眼朝這個方向飄來,嚇得竹內春立馬蹲身,卻又覺得自己在慫個什麼勁。
他花錢請人救命,結果對方不老實守著還偷溜出來花天酒地,越想越不對勁,他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冤大頭!
對啊,我為什麼要慫!
倏地竹內春一把站起來,可吧台那哪裡還有伏黑甚爾的身影,女郎也不見了,不出意外的話,一定——
“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不守男德的……”竹內春瞬間一個激靈,猛地轉頭。
黑發黑眸,唇角帶疤,不是伏黑甚爾還能是誰!
他瞪大眼,臉上軟軟的肉隨著身體一起抖了抖,白嫩嫩的看得人想捏。
“男德?”伏黑甚爾戲謔的盯著他。
“……難得你會來這裡,我想說的是這個意思。”不對為什麼他又慫了!
“你不在酒店呆著跟著我乾嘛?”
他怎麼這麼理直氣壯?!
竹內春不爽了,眉頭一皺,“是我給的不夠多嗎?”
“哈?”
“讓你深夜耐不住寂寞出來找消遣。”
“……你有病?”
“我沒病,我好得很呢。”竹內春抿嘴,忽然說,“你教我防身術吧。”
周遭實在嘈雜,伏黑甚爾湊上去用耳朵稍貼他的臉,眼神示意大聲點。
竹內春憤怒吼出:“我要跟你學防身術!我會交學費的!”
伏黑甚爾滿臉不屑,“就你這樣。”
什麼意思,他這樣怎麼著了?!
竹內春怒不可遏,“就我這樣!怎麼礙眼了嗎?還是嫌錢不夠多!”
舞池的音樂遽然停下,他的聲音又急又響亮,驚得一片人回頭觀望,伏黑甚爾依舊那副懶散頹廢的姿態,隻不過眼神略沉,被注視的人不□□出冷汗。
大佬大佬,是個惹不起的大佬。
竹內春決定退而求次,讓他遵守委托內容不要突然不告而彆,結果後勁一疼,視野拔高了一半,他被人提出了群魔亂舞的地下夜場。
“喝水嗎?”
竹內春有些害怕,瞄了他一眼,發現神情平淡看不出悲喜,小心翼翼地剛要搖頭,對方就自顧自的從自動販賣機裡摁下牛奶,扔進他懷裡。
“我不要熱的。”
“那就自己買。”
“……”
煩。
竹內春討厭喝一切熱的東西,從前吃飯湯都少有喝完的時候,他皺著臉,死死盯著掌心裡的熱牛奶,終是懨懨的喝進了嘴裡。
伏黑甚爾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低沉的嗓音怪勾人耳朵,竹內春朝他看去,就見人頹廢的叼著煙,夜色下,火星明明滅滅映入他泥潭般的眼中。
“伏黑。”竹內春喊。
男人斜下視線,一臉有屁快放。
“你那樣賭,底褲是怎麼留住的?”
男人臉色稍黑,語氣不爽道,“小屁孩懂什麼。”
“我馬上要成年了。”竹內春糾正他。
伏黑甚爾不置可否,神情萎靡道:“辛苦掙來不就是為了花?”
但也不是這種花法吧,不等反駁,就見人摁滅了煙,丟進易拉罐,隔著半條街將瓶子穩穩投入了垃圾桶。
哐當幾聲在深夜裡尤其刺耳。
他轉頭,鮮少那麼溫和的說:“小少爺,要不要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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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點點抽空氧氣的感覺竹內春不想再體會了。
屋舍漆黑,房梁、櫥櫃爬滿了各色詛咒,它們像看盤中餐般緊緊盯著手無寸鐵的少年,突然一陣陰風穿堂而入,伴隨劇烈的尖嘯,竹內春的腰杆被一頭烏發勒緊,力道蠻橫,掙脫了交纏在他手臂上的蛙舌與粘液。
頭發卷著人一路朝牆壁上撞,破碎聲如驚雷炸響,眼前的景致高速變化,直到渾身發黑的鬼影出現在眼前,它雙手展開試圖接住他的樣子。
要真是那樣就好了!!
隻見鬼影的腰腹破開一張巨口,獠牙無數,幾乎想象到自己淒慘的死狀了,竹內春絕望的閉上雙眼,突然一道銀光破開了黑暗,隨著咚咚幾聲腳踏,腰上一緊,他被人扔到了安全的樓道間。
伏黑甚爾利落的拎著大刀,完全不像看不見詛咒的樣子,他與咒靈打了數個來回,憑借怪力與敏捷的機動性,很快將它踩在腳下。
“箱子拿過來。”
竹內春慘白著臉,雙手提著個牛皮箱朝他跑去。
這是幾周下來他們“捕獵”的第8隻詛咒。
伏黑甚爾口裡的合作簡直是把小律春特殊的體質當作了招財寶。
接過皮箱,伏黑甚爾毫無憐惜地將滿臉怨毒的咒靈塞進去,這個空隙竹內春問:
“你真的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