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縫合著咒骸的身體,半抬起眼對麵前的人說:“你要記住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至少我允許這點不同存在。”
“想變強的前提一定是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不要一味橫衝直撞,那樣會傷到自己,多想想未來吧,要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是強?”
“可不要小看自己啊春,在我看來,你有著比他們都要堅定的心性。”
呼呼大風刮過雙耳,尖銳的刀鋒卻在觸及肌膚那刹化成了一池春水。
話語不隻給人痛苦,它更能給人帶來信心與力量,竹內春忽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被人肯定著,堅定的說身為人你並沒有很差勁,不要在意旁的眼光,堅定一些做自己吧。
“謝謝老師。”
“該我道歉才是。”夜蛾正道放下手中的咒骸,看著他,“身為老師卻沒能讓你擺脫那些愚昧的試驗,這是我的失職。”
竹內春搖搖頭,聲音乾澀,“這件事您不要插手,我的家人……無論是束縛也好,試驗也罷,隻要安吉能健康長大,我都能忍受。”
這是他能為原主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有很多生命做著掙紮,曆經折磨卻到最後也沒能等來奇跡,他是幸運的,遇見了係統擁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與結果的褒獎相比,這點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夜蛾正道柔下聲音,朝他招手,“要不要看我做的咒骸?”
竹內春愣了下,眼睛微亮,“可以嗎?”
“當然。”他露出醇厚的笑容,拉開身後的屏風,從小巧的嬰兒床上抱下一個繈褓。
藍白的布裡裹著黑白相間的咒骸,是——
“它叫熊貓,要抱抱嗎?”
竹內春小心接過,熊貓團在布裡,半睜著眼睛顯然還沒醒,軟乎的手墊舉在身前,沉甸甸的重量令人不住心軟。
係統在他腦內發出驚呼。
“是熊貓誒!”
“好可愛啊,統也想抱。”
在夜蛾正道看不見的地方,它化出兩隻小手輕輕碰了下咒骸。
“是熱的!”
“居然是熱的!”
在它抑製不住的驚訝下竹內春笑出聲來,他低頭用臉頰貼了貼熊貓,觸感如想象中那樣柔軟。
沒多久他將熊貓還給夜蛾,提了道彆。
幾天後,仍在低燒中的竹內春走出學校。
因為感冒試驗暫時擱置,大概是良心發現吧,得來一條允許四處活動的通知。
他的line加了不少高專的人,朋友圈曬著各自的生活。今天沒有下雪,天氣陰霾,但雲霧縹緲下成片山林遙看尤如畫中景,竹內春舉起手機,哢嚓拍了張。
無需修飾,無論曝光還是角度都剛剛好。他蹲在高專的入口處,戴著手套揣了兩把雪,捏出兩個小雪人,一個是他一個是係統,折了兩根短短的枝丫做手。
“眼睛、鼻子呢?”係統問。
“沒有可以替代的東西了。”竹內春遺憾道。
脫下手套,空氣冰冷,兩隻手很快凍得僵硬,他摸出手機趕緊拍了照,和那張風景一起發了個朋友圈,沒有填寫心情,一切都是心血來潮。
根據買來的情報,名棘的人並不多,按照位置,由近及遠的尋找,很可惜沒有找到那個白發紫眸的少年。
意料之中的事,竹內春平靜的接受著不圓滿的結局。
迎著滿頭風雪,他跑到商鋪買了份章魚小丸子,人來人往中他像一縷幽魂般遊走在其中,吃到最後一口時看見了一道身影。
瞬間人聲鼎沸離了好遠,雙耳沉靜下來,他的腳如紮進了泥地的根,不敢前行也沒法後退,嘴裡的美食失去了滋味,隔著人海那道身影側頭看來。
平靜的,不含任何情緒。
伏黑甚爾不會記得他是誰。
就像夏油傑一樣,不會想起他是誰。
小律春已經死了,沒有他的重生,小律媽媽應該在世界的某處角落做著她的快樂富婆,不會花八千萬也不會破產,更不會被他牽連身亡,多好啊。
這麼想也是不錯的。
穿著緊身外套的身影漸漸被人流淹沒,他的腳也終於能動了,踏上回程的公交,車廂發出沉重的吐氣聲,像老舊失修的柴油機,一路搖搖晃晃,停停走走,直到窗邊飄起雪花,竹內春終於感到了難言的寂寞。
“宿主?”察覺到他的低落,係統輕聲喊道。
“嗯?”
“要過年了哦。”
竹內春笑起,眼睛彎彎的,藏著一片海,“是啊。”
新年那天不隻竹內春留在學校,夜蛾正道也在學校。
對方喊上他一起吃了頓簡易的飯,然後抱出熊貓給他打發時間,等到夜深竹內春才回到宿舍。
空蕩蕩的屋舍寂靜得宛如深淵。
詛咒識又開始胡言亂語了,它知道竹內春體內存在係統,甚至讀取到他可以無限重生的記憶,渴望得到他的身體,比任何人都要堅持不懈的讓他墮落、叫他放棄。
有這道魔音在,大過年也不算孤單。
竹內春蜷縮在床上,腦內的音樂和詛咒識拉起了雙重奏,聽著又吵又滑稽,在那片嗡聲下他閉上眼睛。
夜好黑,沒人看著他,小聲的哭一會也沒有關係吧。
生病時人總是過分脆弱,熱意湧出,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響動。
隔了好久他爬起來,確定沒聽錯後踩上拖鞋去開門。
轟隆隆!
門外,白發少年站在窗下,身後漆黑的夜空亮起了成片煙火。
五彩斑斕,熱鬨繽紛,映入了竹內春的眼猶如星河。
忽然他被人拽住了手,五條悟拖著他穿過了窗戶飛上了高空。
寒風被無下限阻隔,一片絢爛下五條悟半眯著眼說:
“我聽見有人在求救,這不,帶著煙花來了嗎。”
竹內春說不出話,像個傻子望著夜空下的璀璨,他的心在蕩秋千,一會飛得好高一會又慢得不像話,接著被人抓住了臉頰。
“喂,也不用這麼感動吧。”
五條悟挑眉看著那張流淚的臉,哼哼唧唧道:“某些人死活不看手機,就滿腦子喊啊喊,怎麼樣夠意思吧,得虧我撬了家裡的倉庫,卷走宴席用的煙花……”
“笑一個啊。”不等人做出反應自己竟先笑起來。
笑得比成群的煙花還要美,身姿挺拔,蒼藍的眼流露人間的斑斕星火。
“新年快樂。”他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