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麼走!”竹內春直接蓄起數根箭羽,在一連串錚錚錚下,由咒力彙成的箭衝破空氣朝車中的詭異少女殺去。
見狀,裡梅單手起勢,巨大的冰牆在箭飛出去那瞬轟然林立在前!
一時間樂聲停了,屋舍兩排搖擺不斷的白色燈籠恢複平靜,除了空中還未落地的紙錢,不再有異常。
裡梅暗鬆口氣,就在這時他被咒術師一把抓住,二人急速逃離,幾乎同時巨大的爆破直接將藏身所夷成平地!
身穿和服的古怪少女懸浮在高空,竹內春射出去的箭被她的長發攔截,不久咒力化成無處星點消散在她的發間。
裡梅翻手結印但少女的長發比想象中來的還要快、猛!幸好竹內春眼疾手快地一把斬斷,否則在冰錐結起前他早被擊穿了肩膀。
與身經百戰的兩麵宿儺相比,裡梅就像一張等待填寫答案的試卷,他有著潛力無限的術式,但同時作戰經驗近乎為零。
——竹內春時常撞見他獨自練習咒術的樣子,背影小小的,神情卻極認真,有那麼一瞬間和兒時的伏黑惠重疊在一起。
把人拎到身後,竹內春握著長劍與高空中的和衣少女對峙。
戰鬥一觸即發,終於在藤蔓般的頭發襲來時,竹內春吼道:“帶她走!”
裡梅遲疑了瞬,下一秒背著阿橞消失在原地。
砍斷朝人追去的頭發,磅礴的咒力四燃,眨眼少年的身體被一圈藍色火焰包裹。他的眉目極黑,盯著詛咒一瞬不瞬道:“想都彆想。”
有他在就彆想追上去。
可如兩麵宿儺說的那樣,這具身體咒力的容度再大、再廣,承載體承受不住一切就是空談。
詛咒指揮著手下,妖魔們永無止境地朝他撲來,近百上千回合的纏鬥後,雙方都是一副狼狽至極的慘樣。
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房梁上,竹內春瞪大雙眼,在少年結印發起攻擊的那瞬間他看見阿橞的身體被一撮枝乾般的頭發卷起。
“不——”
仿佛找到了寄生的軀殼,和服少女在手下的掩護中朝她急速飛去!
裡梅的攻擊實在太慢,幾息之間她們徹底融為一體。都城的大街小巷陷在一片漆黑中,這般激烈的打鬥居然沒有吵醒一戶人家。
樂聲再次奏響!
“阿橞”在竹內春眼前活過來了,扭轉著僵硬的身體,及肩的長發如荒草般迅速增長,前後的融合僅用了半分鐘。
裡梅試圖衝上去阻止卻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鎮壓在地!
竹內春已經提不起力氣了,一雙眼睛注視著高空慢慢全都模糊起來,他被妖怪摁在地上,咒力在手中聚集幾次,卻因身體虛弱怎麼都打不出去。
“阿橞”朝他步步走來,一張青白、布有點點屍斑的臉揚起一個惑人的笑容,長長的指甲朝他伸來,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身後。
竹內春瞳孔猛縮,大吼:“住手!”
冰冷的鮮血迎麵飛來,弄臟了他白皙的麵容,滾滾血液如同河流浸入眼中。
兩麵宿儺揚著惡劣的笑,一手刺穿阿橞的胸膛,接著少女如草粒般在竹內春麵前轟然倒地。
世界靜了,他望著無聲狂笑的兩麵宿儺,許久許久,心中的某塊被人猛力敲碎了。
“我允許你走了?”
陽光奪目,將精致的院落照得如夢似幻,仿佛被鬼打牆困住的那幾天不過是場夢,然而現實是,後山的楓葉林中有他親手埋下的屍骨。
這世道本就荒唐,有心或沒心結局都是一樣。
竹內春穿過石子路,充耳未聞地朝前走去。
“咒術師。”
牛皮卷還躺在衣襟裡,母親命令他絕不能回頭,那麼這段旅途的終點在哪裡,他的主角又在哪兒。
沒關係,就當少個人陪伴,他還有係統……
胸口一涼,竹內春慢半拍地低下頭。
一根冰柱穿透胸膛,銀藍色的柱子在太陽下流轉著奪目的光華。
腿上踉蹌他軟倒在地,視野漸漸模糊起來,生命流逝的過程是如此熟悉又叫人作嘔。
突然他被一腳踹起,身體翻了麵,眼前出現一道身影,高大魁梧的身體擋住了陽光,在他身上落下一片尚且溫熱的陰影。
兩麵宿儺低頭看著他,嘴裡念著“果然如此。”
發現他在說話,兩麵宿儺蹲身湊近。
“不聽話的狗,主人會難過……”
空氣變得凝重,在兩麵宿儺猶如看死人的目光下,竹內春笑得無比甜,笑聲自唇齒間溢出,仿佛感覺不到疼般他伸出手抓著男人的衣服,將其壓在自己溢血的胸前,溫熱的唇貼著他的耳朵。
“聽到了嗎。”他指著跳動的心臟,說,“宿儺,你有被人愛過嗎?”
問一個人人懼怕,恨不得死而後快的魔有沒有被愛過,就仿佛在挖他的血脈,戳他的痛處。
竹內春宛如一朵帶毒的花蕊,肆無忌憚地在他麵前綻放甘甜,微笑下卻是已經染黑,逐步發狂的果肉。
兩麵宿儺多麼高高在上,那他就用一切偽裝將其拖入人間。
給他好,給他甜,然後再親手打碎,看人落下從不會有的淚,流永不乾涸的血,帶著悔恨像條可憐蟲一樣期盼著時光倒流。
同時讓人在渴望“天上地下”的力量時,化成藤蔓糾纏著令其嘗儘屬人的七情六欲。
折磨他,就像他無視生命殺死阿橞那樣。
既然是他的狗了,多少得聽話點才行。
竹內春頗為惡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