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8章 青春未完(2 / 2)

快樂的氛圍一掃而空,虎杖悠仁難得沉默起來,大風吹得臉頰冰涼,許久後響起他低不可聞的聲音。

“從小爺爺就說我和彆人不一樣。”

實際上不隻爺爺,街坊鄰居、同班同學都說他不一樣。

上幼兒園時彆人都有爸爸媽媽他隻有爺爺,街坊鄰居閒言碎語,麵對有色眼鏡爺爺總是沉默,大哭時從不會哄他,一點調皮搗蛋卻要抓起棍子揍他,直到哭得鼻頭橫流,滿嘴認錯才肯停手。

他望著夜空,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卻讓人感到心疼。

“要是老頭子真的離開了,我……”他咬緊嘴,半響嗓音沙啞道,“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竹內春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安慰到他,說起來他也有過同樣的經曆,隻不過和綿綿細雨不同,那是一場颶風,一夜之間屋棚被吹打成骨瘦伶仃的慘狀。

他翻身,麵向他身體半蜷著,皮膚是白的,眼睛如同上方的夜,這時遠處響起炮竹煙花的聲音,刷刷地於空中綻放,在烏壓的瞳眸裡映出一束流光。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夾雜鼻音的語調仿佛在向誰撒嬌,更像引燃線在虎杖悠仁的耳邊炸出了花。

和人相處時,虎杖悠仁很少會往那方麵想,但此情此景,這種黏人的語調,在日本已經可以算表白了。懵了會兒,回神時連自己都沒發現臉紅成了一團。

“鶴見。”他哀嚎著,表情略微奇異。

“乾嘛。”

“故意的嗎?”

竹內春迷茫地看著他,換來虎杖悠仁嚴肅的教育:“你一直這樣和人說話?”

“有什麼不對?”

“也沒有、就是,”他抿了下嘴,“會讓人誤會的。”

電光火石間竹內春明白過來,沒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麼!我說真的!差點以為你在跟我告白!什麼永遠陪著啊,就像結婚誓詞一樣……”

“可以啊。”竹內春抹著眼角的淚,半開玩笑道,“是悠仁的話,沒問題。”

那一刻虎杖悠仁的世界一下空白了,冬風消失,煙火聲淡卻,眼裡隻剩下鶴見春大笑的樣子,忽然他坐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幾束亂發從針織帽裡調皮探出。

天空漆黑,他的身後是一排排細小密集的房子,電線於空中交織,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朝他壓來,心臟有一瞬間不是自己的了。

什麼沒問題?

結婚還是……

一個噴嚏將他從迷惘中驚醒,見人搓手,冷得直發抖才趕緊起身,“進屋吧。”

“嗯。”竹內春應著,沒一會兒又笑起來,“進屋吃橘子。”

揶揄的笑聲令虎杖悠仁轟的紅了臉,隔了好久才肯抬起頭。

收假前虎杖爺爺再一次倒下了,竹內春是在三天後知道的消息,因為這個他有些生氣,二話不說拿著桃枝子給的賠罪紅包買了部手機,或許是他的表情太可怕,虎杖悠仁乖乖收下了。

林姨收假回來後竹內春會拜托她做點補身體的湯,次數一多虎杖悠仁表現出了壓力。

無論竹內春怎麼說不介意,他都不肯再接受。

爭執下飯盒掉在了地上,辛苦熬了幾小時的湯便宜了地板,這次竹內春沒有原諒他,連盒帶筷的丟進垃圾桶,在虎杖悠仁欲言又止的神情下冷臉離開了。

沒錯,他是故意的。

真壞啊,明明虎杖悠仁已經很痛苦了。可如果不這樣做他們之間永遠無法互相信任。

再次見麵寒氣漸收,學校四處彌漫著臨考的緊張氛圍,虎杖悠仁依舊是男生堆裡的人氣王,便襯得他在教室裡十分的孤僻可憐。

畢竟是同班同學,雖然冷戰不說話,但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好幾次虎杖試圖攔下他都被遠遠躲開了。

期間爆炸頭找上門要跟他拜師學藝,被竹內春以強健身體為由給忽悠走了,也不知道那傻小子有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就這樣周而複始一直拖到考試那天。

分了考場後就像珠穆朗瑪峰上的旗幟,想要再遇見隻能看緣分。

等發現虎杖悠仁每次考完後都會在教學樓底蹲守他,竹內春就拖著不肯走,直到最後一天,看著空無一人的樓道他的心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鬨過頭了。

摸出手機,電話、郵箱全部空空,不免抿緊嘴。

人一旦倒起黴來便是喝涼水都能塞牙。剛換下鞋,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堵住了回家的路。

他被困在入口處,目光略顯空茫。昏暗光線下黑色的校服裡是杏色的毛衣還有同色係的圍巾,額發烏黑柔順,襯得側臉俊秀至極。

竹內春垂頭盯著手機,凝視許久,直到空氣漸冰,鼻尖被泥土的清香氣填充,才挽尊般對腦內的係統說:“我隻是怕感冒。”

“好好好,感冒多難受啊,趕緊打電話讓虎杖來接你。”

怎麼越說越彆扭?

竹內春抿起嘴,僵了一會兒才摁下撥通,忙音響起的同時一道鈴聲從身後傳來。

他回頭,是虎杖悠仁。

粉發少年抓著後腦勺,垂頭看他時眼尾下垂,很像犯錯等待被原諒的小動物。

“那個……我也沒帶傘。”

咬緊的唇慢慢鬆開,竹內春盯著他麵無表情道:“你怎麼那麼笨。”

“……嗯。”

“我要吃壽喜鍋。”

“啊?”

“你做的。”

虎杖悠仁紅了臉,或許是愧疚作祟,他居然不敢直視他,囁嚅半天才低聲應道:“好。”

……

眨眼寒霜消融,三月的春櫻自校園一路延伸,虎杖悠仁拿著結業證被朋友拖著拍下合照後一個女生突然喊住他。

在班級裡小澤優子如同一枚灰撲撲的石頭,普通又毫不起眼。她很胖,同樣的百褶裙普通女生穿上能勒出細細的腰,而她隻有一圈水桶,無論是肉臉擠壓到變形的眯眯眼,還是土掉渣的蘑菇頭,她的青春都和美好掛不上鉤。

國中三年小澤優子隻敢縮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充當話本裡的路人甲,或許連路人甲的資格都沒有。

她太胖了,時常被同班的男生當作笑柄掛在嘴邊,難堪到自我厭棄的程度,但虎杖悠仁卻能說出她的優點,就像一束光灑進了泥濘裡,令她相信自己其實也沒有那麼差勁。

“我……”

“是要拍合照嗎?”

麵對女生緊張到通紅的臉虎杖悠仁點頭道:“可以哦。”

大多數人的青春都是無疾而終的,她向來能夠忍受遺憾。

小澤優子在少年燦爛的笑容中拘謹地揮手道彆,看著他追上同班的鶴見春。

林蔭小道上清風肆意,陽光低飛,一切都很美好。小澤優子握緊書包袋,背稍微能打直了,她朝前走去,仿佛要走出整整三年的自我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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