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形容的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突然一股力量將糟糕的情緒包裹吞噬,直至消失不見,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他懵著臉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怎麼自己嚇自己呢,乙骨憂太多溫和的一個人啊,今後他要對人好點,要給他道歉,哪怕得不到原諒也要努力彌補自己的錯誤……
滿室的熱氣熏得臉頰滾燙,竹內春終於受不了了,他爬出起來,暈暈乎乎地穿上衣服回到房間。
好困啊。
粉潤的唇瓣低聲嘟囔,頭也沒吹就往床上倒,沒多久隆高的一團傳出平緩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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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架令加藤破了相,傷口消腫後留下大塊顏色可怖的淤青。
他不想這副模樣被竹內春看見,可熬了一周淤青仍舊半點沒消,新野那張大嘴巴又在耳邊天天提,回過神時他已經逃了體育課站在了A班門前。
加藤做賊心虛地看了看四處,課間門的走廊空無一人,而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會暴/露,
要找個借口順理成章的和他見麵,對了女朋友邀請他去卡拉OK。
隔著透亮的玻璃窗,烏壓壓的教室中一個昏昏欲睡的黃色腦袋尤其醒目。
加藤心頭發熱,靠近窗戶近乎貪婪地看著他。
七月來臨,空氣越漸悶熱,校內的中央空調還未開啟,枝椏草叢中的蟬蟲卻已蓄力完畢。
那張漂亮的臉被日頭照得猶如瑩珠般發著光,薄唇下抿的樣子禁欲又清冷,可鼻尖和臉頰卻透著粉,像故作高冷的小動物一樣,可愛得犯規。
襯衣被他穿出了纖弱的美感,大概是熱,領口往下的三顆扣子沒係,露出鎖骨和小塊胸膛,這令加藤呼吸一滯。
就看見濃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不斷撲朔,接著腦袋一歪,靠上了旁邊的肩膀。
不來心裡想念,來了又要看他和彆人親近,加藤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咬緊牙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心裡煩躁便怨起時間怎麼過的這麼慢。
聽到打鈴聲竹內春睜開眼,沒發現同桌僵硬的身體,他從桌洞裡抽出紙巾擼鼻涕,擼完後才挪開課桌,鼻音很重的說:“謝謝。”
收書的手頓了頓,許久乙骨憂太細弱蚊叮道:“不用。”
下課後班主任沒有第一時間門離開,而是拍著桌案說起七月中旬的修學旅行,也就是遠足。
“怎麼分組我就不管了,要求是小組必須滿六人,三年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遠足,且行且珍惜吧,好了下課。”
話音落下教室鬨哄起來,竹內春抽抽鼻子,往書包裡塞進一本又一本書,都是這個周末要溫習的。
他沒發現乙骨憂太正看著自己,提著頗沉的包,腳步虛浮地向後門走去。
“竹內!”
肩上一沉,竹內春慢半拍地抬起頭。
來人頂著紫色大背頭,臉上的大片淤青就像被人塗了顏料,愣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這是誰,
迎上他泛水的眸光,加藤緊張得指頭微蜷,強作鎮定道:“鼻頭怎麼這麼紅?”
“感冒。”
加藤一副擔憂的樣子,在竹內春看不見的地方,目光緊盯跟上來的乙骨憂太,以示警告後攬著他朝樓道走。
“什麼時候的事,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因為沒吹頭而病倒這事實在算不上光榮,竹內春不想多談,況且肩膀上的手好沉啊,想躲開可樓道人擠人,根本沒處讓他躲。
“八中那家夥被你揍掉了一嘴牙,現在碰上也是夾起尾巴的貓,竹內你打架比以前更野了。”
那衝進來救他的樣子令加藤至今回想仍澎湃不已。
借著人流他胳膊用力,把略矮的竹內春圈在身前,嗓音難以克製的低啞:“一起去卡拉OK嗎?我請客。”
“那、那個……”
胳膊發出一陣古怪的巨疼,加藤不得不收回手,視線中手臂完好無損,什麼事也沒有。
錯失了親近的機會他不由惱火地回頭,發現是乙骨憂太後,臉上的神情瞬間門古怪。
或許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乙骨憂太目光無措閃躲,卻在一身悶悶的“乙骨”中鎮定下來,迎著加藤的目光道:“他還在生病,很難受,麻煩不要碰他。”
空氣凝固,半響加藤難以置信地哈了聲,看乙骨憂太有種在看自己腳邊努力求活的狗,結果有一天這條聽話的狗發起反抗,衝著他叫囂起平等。
哪怕隻是短短幾字,足夠禮貌的請求也讓他有種被冒犯的怒火。
伴隨一聲尖銳的驚叫,樓道亂作一團,推搡間門竹內春靠近欄杆,眼見要翻下去,被加藤壓在身下揍的乙骨憂太竟還有餘力伸手拽住他的腳。
連乙骨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肌肉骨骼發出的疼痛令他囫圇抽氣,或許是竹內春的那聲道歉,又或者是這些天對方待自己的平常,令他天真的以為欺淩不會再有了。
所以喊住加藤,可笑的說出那些話。
而現在落在身上的拳頭讓他明白人怎麼可能輕易改變。
他居然期盼著和曾經踩著他,讓他一遍遍學狗叫的人成為朋友!
道歉是假的,欺淩不會消失,傷害他的人隻會源源不斷的增加,憑著心情決定今天的傷出現在哪裡。
這個世界真絕望,正如他渴望的奇跡,從來不會發生。
所以他鬆了手,在裡香的笑聲中流下淚。
隨著揭翻房頂的尖叫,加藤終於從發瘋的狀態中回過神。
呼呼喘著粗氣發狠地盯著腳下一動不動類同死屍的乙骨憂太。
突然竹內春的名字傳進耳裡,在捕捉到墜樓二字,那滿臉的神氣瞬間門消失,隻剩下目眥欲裂,不敢置信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