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身後的咳嗽, 伏黑甚爾摁滅香煙,將窗戶拉嚴。
回頭看見青年坐在地毯上調整台燈,和從前一樣, 遇到事後需要燈光陪著入睡。
那套土得掉渣的厚絨睡衣硬是被他穿出了時尚感,黯淡的光線將他的臉照得透明, 下巴尖尖的,看過來的目光十分濕潤, 像隻聽話的小動物。
伏黑甚爾呼吸一沉,苦澀的尼古丁在舌苔上不斷延伸,仿佛將神經麻痹了一樣。
他是個人渣, 他承認。
如果在小律春和前妻中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阻止惠的出生。
並不是說他有多厭惡自己的骨肉, 而是比起旁的東西, 更在意自己的感受。
沒有孩子,前妻就不會死掉, 他們會像小律春想要的那樣一起過再平凡不過的生活。
他就是自私, 這沒有說錯。
命運實在可恨, 給了機會又阻礙重重, 他重生回來時妻子已經死去, 而小律春變成了奶娃娃,家裡一團糟,哪怕重活一次,仍舊不明白該如何與親生兒子相處。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他們在這間破爛般的房子裡共處的點滴……比起愛小律春, 更覺得這是兩個飽受折磨的靈魂擠在一起相互取暖。
現在就連取暖的資格都沒有了。
小律春喊他叔叔。
一個想操/他的叔叔。
伏黑甚爾諷刺的笑了,神情隱晦地看著燈光下青年紅腫不堪的唇。
那是五條悟留下的痕跡。
“我睡了叔叔。”
屋子安靜下來,竹內春裹在被子裡, 沒了動靜。
很久後白發男人出現在客廳,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在濃稠的夜色中無聲交著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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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一趟,有要帶的東西嗎?”
竹內春仔細想了想搖頭,“一路順風。”
伏黑甚爾離開後,客廳隻剩下他和五條悟。
原以為自己會尷尬,可現實是對方睡到下午才出房間,吃了點東西就開始擺弄手機。
竹內春從背後經過,發現他在玩貪吃蛇。
那麼認真,還以為在處理公事。
察覺到他的目光,五條悟側頭問:“什麼事?”
熱情過頭的人突然冷卻下來,這滋味實在談不上好。
明明昨晚還溜進房間吻了自己。
窗外的雪時落時停,天光昏沉,好像萬物都失去了顏色,一片荒敗下連聲音都蒙上了一層寒意。
“你來找我是有話想說吧,什麼時候走?我給叔叔隻說了我們是朋友,麻煩你不要提網友這事。”
五條悟聽得分外刺耳,語氣不好的說:“你覺得丟人?”
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一陣臉熱,竹內春解釋道:“我不是說丟人,隻是我們本來也才剛認識……”
“兩年三個月,”
在竹內春怔然的神情下,五條悟說:“我們一共認識了兩年零三個月,你失眠感冒時是我陪著你,還是說其實你更喜歡傑?”
“你胡說什麼?!”
“不然呢,你在介意什麼?”
難道他不該介意嗎,好好的新年被人攪得天翻地覆!
“要不是你的合照我至於有家不能回,你怎麼說得出口,還扯上根本沒聯係的夏油傑!”
五條悟沉默下來,像隻萎靡的貓。
“你就是覺得丟人。”
真是牛頭不對馬嘴,竹內春氣急敗壞道:“對,和你呆一塊非常丟人!”
可腦袋裡想的不是這樣,那個吻他不覺得惡心,甚至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陌生的顫栗。
饒命,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是個同性戀?
五條悟眼中閃過失落,語氣無甚起伏:“原來你也和那些蠢蛋一樣。”
一樣在乎世俗的眼光,是個連自己喜好都不肯直麵的膽小鬼。
世上要再多一個像五條悟這樣有長相沒嘴德的人,他都會爆哭不止的,竹內春有氣無力道:“……你再罵。”
男人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高大的身體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在其中。
竹內春有些慌亂地朝後退,無意踩中地毯上的枕頭,眼前的景象翻轉起來,咚一聲,後腦勺結結實實的磕上桌角。
“嘶——”
他蜷縮成一團,抱著腦袋,淚花直流。
“我又不會走,沒必要行這麼大的禮吧。”
疼痛與憤怒一起爆發,他怒目圓睜地抬起頭——
“我喜歡你。”
一陣大風狂亂拍起窗戶,猙獰的聲音仿若惡鬼纏身,竹內春腦子一片空白,連後腦勺的疼痛都忘了。
他瞪著五條悟,仿佛不認識他一般,許久才滿臉滾燙的從地上爬起來。
五條悟一錯不錯地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看透,剖析成一條通俗易懂的數據。
在這道強烈目光下,竹內春變成了含羞草,抖著聲音說:“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不等人回答,他先找不著北,胡亂拒絕道:“兩個男的怎麼戀愛。”
“不試試怎麼知道?”五條悟蹲下來,笑容重新爬上那張棱角分明,帥到讓人腿軟的臉。
“滋味很棒的哦,春春~”
“……像昨晚那樣?”
五條悟臉色微變,有些懊惱,目光難得認真起來:“是我不好。”